顾磊越听心里越透亮，也越发明白做好一个族长有多辛苦。
“这些说几天也说不完，不需要别人来求，嫡系就把事情都想到前头，做到前头了。离开京城，我们去接出嫁的李家女，可最终她们选择了留在婆家共渡难关，也是给李家留一条回京城的后路。”
李爷爷闭了闭眼，“娘家人都像丧家犬一样逃离，出嫁女能有好日子过么，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可她们还是选择了留下，京城的消息就是这样来的。点滴汇聚成河，人心才能凝聚。”
“顾家不团结，是因为你们做的不够，你那点恩惠并没有惠及到每一个人身上，没有让他们切身感受到大家族的好处，反而不如外头的百姓自由，甚至还要牺牲自己给嫡系让路，我本来也没得你什么好处，现在还要再退一射之地，凭什么？”
“我连养家糊口都困难，我父亲爷爷也为顾家牺牲了性命，我还是孤寡却没得实惠，再也没人提起我父亲亲长的功劳，外面前程未卜，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我父亲如果还健在，我是不是能过的更好些。”
李爷爷这话振聋发聩，直击顾磊的心灵深处。
他也没了父亲和亲叔叔，此时艰难，疲于奔命，对这话体会得更深。
像刀子直戳人心，疼的心肝都在颤抖。
“孩子，族长没那么好做，你看你叔父，来这里可有一天是闲着的，休息回家也到处看看走走，去学堂拷问孩子学问武艺，去孤寡老弱家里走一圈问一问。”
“哪怕老大媳妇和玉儿已经做到很好了，他仍然会时常去走一圈，不是走过场，是告诉家族所有人。你们都在我心里，我想着你们呢，只是还没机会没挪出空来安排孩子们的前程，给我点时间，我没忘了大家。”
“爷爷，我错了，是我做得不够，我不该埋怨大家不帮我，不齐心。”
“对喽，孩子，你要允许旁支有自己的小心思，谁都想过好日子，想锦衣玉食，想儿孙有前程，这想法有什么错？”
李爷爷在教顾磊，大度能容。
“是。”
“好前程会优先到你眼前，宫里的宴会，夜王殿下跟前的位置除了你别人没资格往跟前站，那别人有点小心思，怎么不能容了，我捞不着好处还不能羡慕一下。”
“是，我记下了。”
“难受的时候想想你三叔，想想玉儿她二叔，都是嫡出一个爹生的，凭什么为老大为大哥为家族牺牲付出，要想家族强大辉煌，就不能靠一个人的才干和能力，而是全族上下团结起来才是真的强大。”
“爷爷，这就是我叔父不让玉儿出头的原因么？”
“也是，也不是。”
李爷爷笑了笑，接过顾磊奉的热茶。
“我知道玉儿有将帅的才干，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可我不能撒手让她出去闯天下。”
“将帅很苦，不是女人干的活。我就这一个孙女，我舍不得她半生奔命，马革裹尸。”
“另一个，家族需要强大，如果家族是女人出头，而非男人出彩，这对家族也是沉重的打击。”
“外人会认为，你家儿郎已经需要裙带，把女人当男人去拼命才能有露脸的机会，这个家的男人全都是废物。”
“到了需要女人拿刀为家族拼命，男人却撑不起家族，保护不了妇孺，要来何用！”
“谁敢和你结亲，谁敢和你家合作，一屋子儿郎全是废物。”
李爷爷是个标准的大家长。
“……”
顾磊没有吭气，心里并不完全认同，还是认为委屈了玉儿。
“玉儿的才干可以做其他事，可以做更多，为百姓出力，为家族儿郎出力，没必要到外头去让人指指点点攻击她的名声，让家族其他儿女怨恨她只顾自己出头不管其他人死活。”
“死了一个魏老二，还会有李老二王老二来攻击她，这个世界永远不缺阴损的坏人，专拿女儿家的名声来攻击你，至你于死地。”
李爷爷很疼李玉，不想让她沾染一点不好的东西，不愿意孙女有丝毫危险和不好。
李老大也是同样想法，这是爷俩的眼珠子，从出生到出嫁都细细思量过，选的也是最长远最安稳的路，眼皮子底下护一辈子。
李玉原本承担着联姻的重任，但她对宗族付出良多，嫡系对宗族也是有功劳的，宗族才愿意让她嫁顾家，成全她。
实际上嫁给顾磊对李家好处太少了，失去了嫡长女该有的意义。
嫁给杨家这样的门阀，好处比嫁顾家多多了，可李玉不会幸福也不快乐，宗族毫不犹豫退让了一步，宁可放弃到手的好处也要成全孩子，只希望她快乐就好。
“爷爷，我会保护好玉儿的，谢谢您肯成全我。”
顾磊知道，如今的顾家高攀了这门亲，是叔父和爷爷疼爱自己，把他当亲孙子疼，才把最宝贝的姑娘给了他。
“在我眼里你和睿哥熙哥他们是一样的，都是我亲孙子，有困难只管回来告诉我，我老头子给你撑腰，李家也是你的腰杆子。别怕，放手去干，我相信你会做的比你爹更好，你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顾磊用力点头，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爷爷推心置腹的一番教导，也让顾磊心态更加平和沉稳，做事越发有章程了。
顾磊也学着李老大的摸样，回顾家就带上礼物，先去老弱孤寡家里走一圈。
“五奶奶，我来看看您，我给你带了风湿膏，玉儿她九叔做的，您要用着好，我再给您要去。”
“好孩子，我好多了，快坐，我瞧着你瘦多了，下巴都尖了，你别太累了自己，要照顾好身体。”
五奶奶望着清瘦的顾磊，心疼的叹口气，孩子太不容易了。
他爹接手顾家的时候可比他岁数大，还有老太爷在旁边看着，可怜的磊哥没了父亲和叔叔，独自一人撑起顾家。
“我没事，我年轻身体壮实，我给您拿了些腊肉，这是自家养的，味道还不错，您给十六留着吃。”
“好。多亏了你时常来看我们，我们这些老家伙让你们操心了，你爷爷身体还好么？”
“身体时好时坏，且得养着，大夫说让他开怀不要郁郁……”
顾磊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