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窗刚刚开始雕琢,还只是个样子,但设计未见巧妙,意义也不见得如何深远,艺术水平也只匠人中的精品而已。只是体积大。政府想以此搏眼球,更多的是种炒作的噱头。金华斌明白了表舅为什么尴尬着不肯带我们过来的原因了,老石匠对手艺十分敬畏,认为石窗雕刻是种道,窗是安在墙上透光取景之用的,这种剑出偏锋的行为,偏离了石窗的本源。
见到表舅过来,一个穿着雅阁尔西装的、机关办事员打扮的人过来打招呼道:“应大师好,还是你来给石匠们说说吧,我跟他们无法交流。”
在打石场上,工匠们都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地干着,边上站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来督工,唯恐人家不知他的身份似的,这身打扮与工场的环境就格格不入,加上只会说干仔细些,同时速度加快些等外行话,石匠们自然地把他的话置若罔闻。
“这是拿来申报突尼斯纪录的,慢工出细活,干活一定得仔细。”表舅看了看石匠们刚刚刻下的印子,对工人道:“你们先停一会儿,看看与平时的石窗有什么不同?”
“平时的石板都是8公分厚,这个有二十多公分,深雕、悬雕时的角度与平时的大不相同,力道不好掌握呢。”一个中年的石匠抓了抓头皮说道:“石板厚了,镂空起来也困难,原来的工具不称手,得定制加工堑子。”
表舅点点头,表扬这个石匠道:“有见地,突尼斯纪录没这么容易创造的,这么厚、这么大的石板启出来不容易,万一用力过了,把石板打断或破坏了,我们无法向县政府交差,每一个图案都得在边上用相同厚度的石板反应试雕几次,熟练后,确保万无一失,才可以在这块石板上动手。”
正说话间,樊占谷大师也过来了。石匠们起哄道:“应大师、樊大师,你们给示范一下,给我们晚辈露一手。”
“雕石如琢玉,一定要细心,正要跟你们说这事呢,我与应大师昨天说了,计划用石膏或水泥翻砂一个一比一的模型,给你们作样子,你们严格按照模型进行制作,这样风险会小很多。”说完,用手指了指金华斌与张桂芳道:“这主意就是小夫妻俩给出的。”
做一比一比例的模形是张桂芳昨天在酒席上提出的。墓碑前常立有石狮或其它神兽,采取的多是圆雕,又称立体雕,是艺术在雕件上的整体表现,观赏者可以从不同角度看到物体的各个侧面。它要求雕刻者从前、后、左、右、上、中、下全方位进行雕刻。由于圆雕作品极富立体感,生动、逼真、传神,所以圆雕对石材的选择要求比较严格,从长宽到厚薄都必须具备与实物相适当的比例,特别是大型的圆雕作品,还需要先在泥土上“打坯”,订完“泥稿”后,再正式在石材上“打坯”。“确保雕品的各个部件能符合严格的比例要求,然后再动刀雕刻出生动传神的作品。圆雕一般从前方位“开雕”,同时要求特别注意作品的各个角度和方位的统一、和谐与融合,只有这样,才经得起观赏者全方位的“透视”。现在正在雕刻的天下第一石窗因为体积大,厚度厚,在视角上更要求经得起全方位的审视。
“这主意不错,说实话,自从接了这单生意后,我们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怕砸在自个的手上,就成千古罪人了。”另一中年石匠说道:“石膏细腻易雕,水泥价格虽低,但太脆了,细节处表现不出石窗的神韵,不过,搞两个练一练手还是可以的。谢过两位小师傅的提醒,小师傅师承哪位大师?”
当得知是应大师的外甥与外甥媳妇,众人起哄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说完,用打石头的大手抬起两人,邀请晚上一起用餐。看得出他们是十分诚心地邀请,原计划到今天下午完成探寻石窗资料后就返回的,“怎么办,去还是留?”金华斌问张桂芳道。她红着脸,低声地说道:“你看着办,这事你做主。”
“留下了,老婆都说你做主了。”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金华斌答应了他们。
晚饭还是定在乐水农家乐,表舅与樊占谷是他们中的头,很少自个干活了,约好时间,就与金华斌等先到那里喝茶,等候大家活干完后聚餐。
樊占谷客气地招呼道:“杨科长,晚上一起吃饭?”
穿西装的干部欲言又止,思考了一会说:“免了,我去你们连话都说不爽了,两位大师多多费心把活计安时完成就好。”说完,无趣地走到石厅中捧起茶杯。
到达乐水农家乐,樊大师给表舅倒上茶后,忿忿地说:“安在墙上,流通内外的空气,调节外部光线的才叫做窗。立在地上,最高最重也只是件石雕,空有石窗的样子而巳。就象温州鞋厂的门口用牛皮做了双三米长的靴子叫天下第一靴,这叫第一靴?充其量是个鞋子的模型,穿在世界上足最大的人的脚上的才是天下第一靴,这实在是哗众取宠了。”
“樊大师高见,值得我为此痛饮三大杯。”表舅接过他的话题说道:“记得有一个哄动一时的新闻,某画家作了一幅长达千米的国画,叫天下第一画,并送审突尼斯世界纪录,结果还通过了。画不求质量,而求长度,异军突起,在这个浮燥的世界里,这样搏眼球炒作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我们自该好好地守着老祖宗的规矩,一锤一锤好好地做我们的石刻。”
在岛上石刻行业里,他俩是绝对的权威,老师一样的存在,在天下第一窗的事情上,观点却出奇的一致,不为物迷而守于道的,在这社会上确实是凤毛鳞角。金华斌敬佩地看了看他们,掏出笔记本记下这一段对话。
“这不能写,我们还得在这岛上混饭吃。”看到笔记本,樊占谷大师却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