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地裂七
钱谦益听了，暗暗一推敲。觉得也是。
直属于枢密院，也就是罗玉龙的兵力，在北伐一战之中，损失殆尽。张轩所部实力恐怕要超过禁军了，这种主弱臣强的情况下，张轩对罗玉龙的威胁，不下于江南士大夫对罗玉龙的威胁。
张轩所部，真的来了江南，说不定罗玉龙反而向他们妥协了。
钱谦益说道：“这些话，就说远了，而今到底该怎么收场？”
钱谦益不想那么多，因为他知道，这局面再不收场的话，他钱谦益的性命，恐怕就要填进去了，他对之后的事务，不太了解，也不想了解。他所想的仅仅是一件事情。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小命没有了，之后有天大的好处，与他钱谦益也没有关系了。
阮大铖说道：“那就看，我们要收拾的是那个局面了？”
钱谦益此刻有些听不明白了，说道：“什么意思？”
“咱们这位陛下的烂摊子，不需要收拾吗？”阮大铖眼睛之中闪着精光。
钱谦益一点就透，说道：“你说清军？”
阮大铖说道：“对，清军大胜之余，恐怕也不能飞渡长江。我们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只需和谈成功，你觉得陛下还敢动我们吗？”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就后世挟洋自重一般无二。
不管怎么说，大夏在这一战之下，惨遭重创，需要休养生息。不管是在打退清军之后，休养生息，还是与清军和议之后，休养生息，尽快结束与清军的战事，是当务之急。
“你与清军有接触？”钱谦益大惊失色，说道：“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能行？”阮大铖说道，他心中暗道钱谦益果然老朽了。这也不敢，那也不行的，能成什么事情。他继续说道：“人已经到了清军那边了，至于谈成什么样子，就不知道了。”
扬州城下。
方圆数里，铺天盖地的火焰渐渐的熄灭了。
不过，还有不少灰烬正冒着黑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死灰复燃。不过，即便是一场大火，差一点将整个扬州城都烧了，也不可能将所有的残垣断壁都清理干净。
从这样看来，似乎也增添了清军不少攻城的难度。
这些仅仅是小问题而已。
多铎带着身边的将领，远远的看着扬州城头，发现扬州城墙几乎都是黑色了，但城头之上，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的人群，还有大大小小的炮口，胡虎蹲炮，佛郎机炮，还有红夷大炮。
大炮林立之下，即便是多铎也不敢靠的太近。问身边的人，说道：“你们觉得这扬州城到底该如何攻？”
众人沉默一会儿，尚可喜说道：“非大炮不可。”
孔有德死后，大清内部善用大炮者，也就是尚可喜了。
尚可喜此言一出，左右纷纷点头，觉得这扬州坚城非大炮不可克。
多铎不置可否，说道：“即便有百门大炮，这扬州要多长时间才能攻克？”
“这----”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是打了老仗的人，对形式都有基本的判断。罗玉龙用这个决然的手段，将扬州城外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的。已经表明了态度，即便清军有大炮助战，但是这个时代大炮，与后世大炮的威力相差太远了。
即便是后世抗日时期，明代的城墙还能作为防御工事。更不要说现在。
守城从来是有没有决心，其他的东西都是外物了。
只要有决心，区区江阴小县，也能守到八十一日，被清军誉为南征以来，最为惨烈的三战之一，与舟山之战并列。没有决心，即便是南京坚城，也不用一兵一卒能拿下来。
看如今的扬州城，想正面攻下来，非旷日持久不可。
多铎也没有逼着下面回答，而是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回到大营之中，立即将阿济格，李成栋，等大将叫过来，将南京来人的消息告诉他们。
这些人纷纷吃惊，阿济格也皱眉道：“即便是求和，为什么罗玉龙遣使求和？而是南京派人来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也是这样想的。”多铎说道：“我派人到江南查了一查，各种传言都有，但是有一点却是没错的。就是钱谦益与罗玉龙之间定然有了心结。”
阿济格似乎敏锐的感受到了什么，说道：“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多铎说道：“我要渡江。”
“什么？”这些人一时间统统色变。
长江被钱谦益等人当做天险，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长江作为中国第一大河，在宽度上远远不是黄河可比的，浩浩荡荡长江，以及上面的战船。都是清军这些北人所畏惧的东西。
他们也将长江当做畏途。
所以多铎这一番话，让这些人都非常吃惊。
好一阵子，阿济格说道：“老十，一直以来，老九都觉得，我不如你，我之前，觉得不服，而今却知道，我的确不如你，这事情，我想都不敢想。”
多铎笑道：“八哥见笑了。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南朝立过三年，一统南方，根基已经稳固了，今日我们不渡江。将来纵使南方有权臣更迭，恐怕想要一统天下，非旷日持久不可，我大清以小族临大国，与南朝长久对峙之下，局面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次南征，我就是不灭南朝，誓不收兵。”
每一个堪称名将的将领，都对当前形势有自己的解读。多铎或许轻狂，或许残忍。但是眼光却是一流的，南北的经济实力的差距，反应在战斗力之上，清军如今横扫天下。仗着是八旗的实力。
但是八旗的实力可以维持下去吗？
清廷从黄台吉时期，就开始强调八旗子弟堕落的问题，从黄台吉到顺治，都在强调这一点。不过想改变一代人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就是等老一代人老死了，而今老奴那一辈的人。还活着，等这一辈人都死了，八旗的战力或许都无法维持了。
一代人，二十多年，对于人生来说，是很长的时间，但是对两个国家来说，几乎是眨眼就过去了。
太远的多铎看不到。但是今后几十年的趋势，却还能看在眼里。
多铎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而今手边的这个机会，或许是最容易灭夏的机会。
纵然冒险，多铎也不想放弃。
多铎目光看着诸位，说道：“这一次渡江之役，谁愿意为先锋。”
阿济格说道：“我。”
阿济格似乎不想让多铎小看，一口气接下来这个事情。
多铎说道：“既然如此，就拜托八哥了。”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就该说如何执行了。
多铎先生安排好一部分人，围困扬州城，虚张声势，不能让罗玉龙感觉到清军虚实。又分兵数支横扫长江北岸的府县，罗玉龙将长江北岸兵力都收集在扬州城内了，想做到这一件事情，虽然需要时间，但并不困难。
多铎甚至假意与阮大铖派来的人谈判。谈的极其详细，让军中传出大军就要退兵的消息，并规划了具体的条款，比如割地，纳贡，罗玉龙对顺治称兄等等等等。
甚至让风声传到了扬州城之中。
但是私下之中，将准备将运河里面的船只秘密的运到长江之中。以备长江之中收集的船只不足。
就在多铎张弓以待的时候，夏军大败的消息，再也封锁不住了，哄传天下，即便是边角之中也知道，而张轩移兵北上，南方空虚的消息，也隐瞒不过了，各种隐患都在暗地里缓缓的燃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