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记忆。
也是情感。”
属于最初生灵的情感记忆，被他们剥夺了下来，但是他们剥夺了大部分，还是有一部分留在了那头颅之中，所以那头颅还是知道很多的事情的，更何况这么长的岁月下来，自然也会知道更多的事情。
只是这头颅其实已经没有情感了。
他的所有情绪都是一种固定的表达方式罢了。
“可是，记忆与情感，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这是他们所困惑的，毕竟对他们来说，记忆与情感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本身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任何的实体，又如何能够变成一个人类呢。
“出了点意外。”席沉说道。
确实是意外。
这情感与记忆，他们其实是保留下来的。
原本是想指望从这记忆中找到最初生灵的弱点，将其直接彻底解决掉。
但是一次疏忽，让其跑掉了。
即便是记忆与情感，也会有自己的目标吧。
无论是恶魔还是神明，其实都是没有孩子的。
这一点，他们似乎都没有想过，哪怕是鸢当初的那个孩子，也不是她真正的孩子，不过是因为她的孤独寂寞收养的一个，可惜后来也不见了，是因为反叛吧。
那是因为，无论是神明还是恶魔，他们本身就是由人类转化而来，孩子无法承受那力量，而所以只能够由成人转化。
待的出现是意外，那是因为他的父母结合的时候，身上属于神明与恶魔的那部分已经非常的稀少了，他们的力量衰退之下，那种对肉身的操控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但即便如此，在待出生之后没有多久，理也便死亡了。
待是在父母的死亡之中长大的，她吸收了来自父母的力量，继承了来自父母的意识。
所以她在等待。
但是其他的神明又或者恶魔不一样，他们没有任何的孩子，或许他们是想过拥有的，可惜没有成功。
利未在成为魔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早夭了，时间久了之后，利未都以为自己将这件事遗忘了。
但是这来自最初生灵的记忆与情感却找到了利未记忆最深处的伤痛。
于是一个小恶魔诞生了。
他以利未的精神情感为载体，具象化了一个身体，只是这个身体是不堪的，是不完整的，所以需要外界的力量一点点补充。
这个时候利未想到了自己最开始捡到小恶魔的时候，不就是因为这孩子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开始的木讷不谙世事，到后面逐渐的灵动，在这个时候好像都有了清晰的解释。
但即便是这样，利未也没有打算放弃小恶魔。
那始终都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疼爱了许久的孩子。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爱吧，所以这份记忆与情感发生了改变。
小恶魔比席沉他们更早回到了过去，他是可以改变的，改变当时规矩的出手，改变席沉的出现，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却在等待着利未的出现，而后跟着她，一直跟着，直到席沉的出现，将他从那个时空带走。
“是你多管闲事，否则的话，我能够多停留许久的。”小恶魔看向席沉的眼中写满了不满。
都是这个家伙，自己都没去打扰他了，结果还要来打扰自己了，为了不打草惊蛇，自己还得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试图蒙混过关，谁知道这家伙根本什么都知道。
“所以呢，他们要消失了哦。”
不用席沉多说什么，最先出现反应的就是恶魔与神明了。
此刻的他们再也没有之前那高高在上的模样，身体一点点佝偻下去，甚至能够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皱纹的浮现。
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他们会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而他们漫长的生命，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所以在力量消失殆尽的同时，就是他们消亡的时候。
席沉看向身边的鸢：“害怕吗？”
鸢摇头，她从来都不害怕的，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多好啊，她还是想要成为人类的，即便那个时候有痛苦，有争吵，有愤怒，有不安，有恐惧，有好多负面的情绪，有好多黑暗的事情。但同时那时候也是有快乐，有笑声，有嬉笑打闹，有憧憬，有太多的美好，有太多值得回味的事情。
而不是现在的一成不变。
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想要成为神明的。
先生，你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啊，是您救下了我的。
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沉重，骨头甚至都已发出了抗议。
此时的头颅已经将眼睛睁开了一半。
如果再继续睁开的话，那么即便是那些血脉薄弱的生灵也会受到影响的。
战场没有将他们完全弄死，结果却死在了最初生灵的手中吗，真是讽刺呢。
“所以你决定好了吗？”席沉再次看向小恶魔，只是这次眼中已经没有了笑意。
决定吧，在这个时候，你打算怎么做呢。
最初生灵啊。
小恶魔啊，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利用了利未当初那个孩子的模样，但是长开之后，有着最初生灵记忆的他，不觉间还是成为了最初生灵的模样。
他的肉身在一点点溃散，这本来就是由记忆与情感凝聚出来的身体而已。
“不要！”利未瞳孔紧缩，即便现在已经非常痛苦的她，依旧想要将小恶魔拉回来。
她不知道小恶魔要做些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如果现在不阻止的话，自己就真的会彻底失去小恶魔了。即便最初的接近是别有目的又如何呢，这么多年的陪伴才是最为真实的。
所以不要！
然而小恶魔没有停下，他的肉身还是在溃散，但是他却走到了利未的身边，给身体佝偻的利未一个小小的拥抱。
“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其实这个世界真的还是很美好的，即便是在那样的环境之中，这里依旧是美好的。
他只是记忆还有情感，其实根本不能够算作是一个完整的生命。
这段人生的记忆，在最初生灵那漫长的记忆中似乎是微不足道的，但却是最为真实的。
“你知道吗，其实我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罢了。”
“就当是对你最后的馈赠吧，帮帮这个世界。”
在小恶魔彻底化作一团光圈的时候，一簇白光就这么进入了席沉的体内，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来得及阻止的。
“你没事吧？”乌合立刻问道。
席沉摇头。
屁事没有，反而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最开始的我啊，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出生在这个世界之中，只有自己的存在。
于是我造就出了一个个的生灵，想要让他们陪伴自己。
但是我死了。
那些生灵背叛了我。
不对，我没死，我还活着，可是这个世界消失了，包括我之前创造的那些。
于是再一次开始，又一次相同的结局。
一次又一次，我好像意识到了。
原来我就是这个世界本身啊。
那些被我造就出来的生灵，其实就是我的另外一面。
逐渐的麻木，而后选择了放弃。
每一次的湮灭，我的力量都会不断增强。
第多少次了呢？
我累了。
所以我沉睡了。
真好，梦里面的生灵不会背叛我。
但是力量好像变弱了，没关系，如果有规则在的话就好吧。
新的生灵从我的梦中走出来了。
完全的梦中产物呢，我给了他们自由，他们也不负所托。
他们其实就是我，我是知道的，他们是最初的我，那个锲而不舍且执着的我。
他们也不是我，因为我没有赋予他们糟糕的品质。
错了吗？
可能吧。
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可还是很孤独啊。
他们很开心的样子呢。
是因为有陪伴吗？
他们的笑声是因为什么呢。
真的好嫉妒啊。
所以消失吧。
我不能够拥有的，你们凭什么能够拥有呢。
或许最初生灵也有过良善的，终究是那漫长的岁月改变了一切。
最初生灵已经完成了身体的组装，现在只要睁开眼，再得到自己的心脏就可以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团记忆与情感裹挟着小恶魔全部的力量没入到了最初生灵的体内。
那颗头颅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后便被庞大的记忆压垮了自身。
那记忆要多了，承载了之前无穷无尽的岁月，但是这颗头颅本身保留的记忆只有其中不到千万分之一。
然而出现的不仅仅是记忆啊，还有那些情感。
那最初的孤独，后来的嫉妒，以及现在的愉悦不舍。
不是自己不幸福，而是从一开始，你就放弃了幸福。
头颅停止了对力量的吸收。
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继续。
但是情感却在阻止自己，必须停下，因为那里有自己在乎的人。
这一刻，头颅像是被分裂成了两个人。
这具本身就是通过特殊手段得到的身体开始变得不稳固。
规矩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靠近的时候。
头颅抬头看来，他的神色平静：“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