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势昕这一族的“血脉图景”,其实是“天人图景”的劣化。
“天人图景”,或称“天人干涉图景”,本是大君级别的自我规则力量强势干涉宇宙规则的体现。这里的“天”指的就是宇宙,“人”指的就是大君,至于“图景”,可以是扭曲也可以是共建,怎么解释都可以,层次就在那里摆着。
可随着遗传种修行体系日趋完善,铺开“天人图景”的难度渐渐下调,以至于学习前人大能,形神框架模仿实现规则化、能初步干涉外部世界的一批人,便可以使用“天人图景”。
更不用说,“集体干涉图景”的出现,也能部分模仿、达成一定效果。
“天人图景”的含金量不可避免就下滑了。
据说,为描述这样一批人,理论研究者就特化了“天人”这个概念,在普通修行者与“大君”之间,插入了“天人”一类。
也有称“天梯”阶段的。
当然,这种说法并非公论。至少伊势昕觉得,“天人”或“天梯”阶段,便是使用“天人图景”,也不过是如他们这族的“血脉图景”一般的劣化版,是通过“血脉”“真传”途径做出的妥协和简化。
一般而言,出现“血脉图景”这种能力,就是说这一族群祖上至少有一位是大君。很可惜,他们这一族偏就“不一般”,他们深藏在血脉中的“劣化图景”,只是某位脑子拎不清楚的祖上,与“魔神”置换、买卖收获的“诅咒”。
“魔神”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在中央星区,说起“魔神”基本上都可以归为“六天神孽”的体系,除了“思想星团”那种没人味的堕落之地,基本上是人人喊打。
像他们这一族,天生的间谍体质,更是如阴沟里的虫子,只要见了天光,遭人碾死就是确定的结局。
谁背负着这样的命运,都难免自怨自艾。心里头始终涌动强烈的负面情绪,如腐臭的毒液,污染一切,又成为滋养血脉诅咒的养料。
伊势昕也不例外。
但他比那些不争气的族人更聪明的一点是,他能够在常年的摸爬滚打中认真地趋进、学习、总结相关经验,搞清楚血脉诅咒的基本逻辑。
这一“诅咒”是由强烈的负面情绪滋养,更确切地讲,主要分为“贪婪”和“绝望”两类。族人将其大而化之,认为是“积极”和“消极”,实在是大错特错。
说白了,“血脉图景”能够无视遥远星空,传递过来的信息片段,要么可以激发出极度的贪婪欲求,要么就是激发极度的绝望和恐惧。而且只有纯化到一定程度,才能借用那奇诡的信息通道,为远方族人所察知。
某种意义上,这是做不得假的“坦白局”。
色彩斑斓的“破碎眼球”静静凝视,解析微弱又流变的信息。
于是,伊势昕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星球处,伊势辉面对那深藏极大隐秘的时空、持续飙升的价值,却只能在外围舔口汤喝的巨大失落感;也能窥见那位族人指望“探险团”又担心殃及池鱼的深忧,以至希望“探险团”和“开垦团”两败俱伤,“开垦团”全灭的幻想;至于“开垦团”那边的威胁人员,之前的联系中已经得知,伊势辉那边也没有更新信息,显然没什么变动。
伊势昕也知道了,“游-1337星门”处的善隆大祭司,感受到了伊势甲对此人的强烈忌惮之心,甚至有临阵脱逃的想法。具体因果不太清晰,但可以想见,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以至于影响了其他信息的传递。
然后得出初步结论:目标星球还好,“游-1337星门”有一定的变数。
这类信息,也可能会失之偏颇,给远方的接收者造成误导。
问题是,他们从事这一行,就必须要吞下“误导”带来的风险。
有风险、误差和变动很正常,星空旅行太过漫长,和前方、后方的节拍经常对不上。能够及时更新,已经超出这个宇宙中95%以上的探险团队。
至于两个族人的担忧,伊势昕不以为然。
虽说这个“孤岛星系”已有人先一步踏足,可那个什么“开垦团”,一副吃独食的丑态,其背后依靠的,显然不是什么正经大组织,便是有实力,也是见不得光的那种。
他们这个“探险团”,是堂堂正正出发的,有正规报关手续,是受星盟鼓励的正规团体,也会向星盟交纳天价开发税费,只这一条,就已经赢了一半,后续只看能否利益最大化。
至于“游-1337星门”那位善隆大祭司,若真有什么针对性动作,不需要伊势甲提醒,“探险团”背后资方肯定比他们还急,一定会告知“探险团”相关信息,同时通过各个渠道给那位“架构大祭司”施加影响。
这就是走了明路的绝对优势。
团队里两个同族,伊势辉一肚子小聪明,机变、保身可以,决断非其所长;伊势甲阴郁狠辣,貌似沉稳其实好走极端。两人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血脉图景”诅咒,导致长期浸泡在极端情绪中,性格和思维局限犹不自知。
还不如他这个以前只闷头干脏活的,在各个“探险团”里厮混,摸爬滚打,没有死在泥坑里,现在已经大为不同。
伊势昕心态平稳,给出去的信息就极少,但对两个都不怎么安定的族人而言,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快速结束“血脉图景”的信息流转,斑斓的“破碎眼球”也就融解、渗入形神框架最深入,只在最后彻底与他意识分离时,投过来冰冷一瞥。
伊势昕抽动嘴角,旋又自动略去这份体验,离开这处安静舷窗边缘,走向飞舰深处。
没走多远,舰内通讯频道就传过来女性轻柔妩媚的话音:“伊队长,团长请你过来开会。”
“哦,好的元女士……什么事儿啊?”
“好像后方更新了情报信息。”
“成嘞,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