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康国师上下打量草屋四周，脸上的笑容不变，静静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柴门打开，慕青枫走了出来，“你有何事？”
景康国师背着双手，走近慕青枫，绕着她走了一圈。
“我景康国虽然国力微弱，但只要进入我国土的修士，皆有来历可查。可是唯独道友你，没有来处，不知修为，更不曾为资源入朝为官。初时，本座以为你或许真的是一个凡人，直到三年前渚良城瘟疫，方圆千里所有凡物尽数感染丧命，而你是唯一从渚良城活着离开的人。”
景康国师的目光一直落在慕青枫身上，带着几分试探，“这些年我一直留意你的行踪，你离开渚良后不继续游历，反而留在这荒凉之地，你想找什么？”
院子中有一张石桌，旁边放着两张石凳。
慕青枫端坐在石凳上，面对景康国师的疑问，既不觉得有趣，也不觉得生气，平静的像一块槁木。
“我想找什么，猎户赵雷对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听到猎户赵雷四个字，景康国师脸上的表情微凝，而后目光凌厉地侧目院子外。
人群之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这道目光下，脸色苍白，几乎下跪求饶。
“没用的废物！”
景康国师轻声咒骂一句，看向慕青枫的眼睛带着几分审视，“道友的能耐倒是比我想象中更上一层。”
慕青枫仍旧如同槁木死灰，周身的气息几乎与空气相融。
景康国师说了一些别的话，说着说着她心底觉得怪异，如果不是双目看得见，她几乎感受不到这人的存在。
“……景康国已经三百年未曾有人进入结丹境，此计若成，本座会将道友奉为上宾，另外厚赐府邸金银，以及十枚聚灵丹，下品灵石千枚，道友以为如何？”
一片落叶从树梢飘落，在空中缓缓飘荡，坐在石桌上。
空气陷入沉寂，景康国师耐心的等着。
良久，慕青枫的手动了，从石桌上捏起叶子，轻轻掸试上面的灰尘。
“你想抽取十座城池的地灵供你一人突破？”慕青枫抬眼，“没有了地灵的城池，与死城何异，你可曾想过里面的百姓？”
地灵是城池的根基，没有了地灵的城池就如同渚良，瘟疫猖獗，凡人十死无生，犹如人间地狱。
景康国师满脸正义，长叹一声，“这也是无奈之举，景康与大宛毗邻而居，如今大宛国师已经进入筑基大圆满，一旦他提前进入金丹境，到那时候，景康国失去的就不止十城地灵，本座肩负一国气运，如果有他法，必不会行此杀孽。”
慕青枫望着手中树叶，眉眼中闪过一道波澜。
“你想用十座城换取自己进阶金丹的机会，大宛国师却先你一步用十五座城冲击金丹，你已经迟了。”
“你说什么？”景康国师猛转身，喉咙间挤出颤抖的字句，“本座从未收到任何消息，你莫要戏耍与我！”
慕青枫将手中叶片丢弃，站起身，“你留在大宛中的几名探子，这些年给你的消息，你真的从来没有怀疑吗？”
景康国师脸色发白，手狠狠掐住掌心，无数念头在脑海浮动。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那老头何时开始闭关，如今境界如何？
如果他真的冲击金丹成功，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
几乎瞬间，她的背影几乎岣嵝了。
“道友，我——”她抬眼，出口的话再次顿住。
石凳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片发黄的树叶，半掩在泥土中，等待腐烂。
虚空中，慕青枫盘膝打坐，气息越发悠远。
她没有离开这个小世界，她在等，等待这个世界的结果。
十年后，大宛国师成功进入结丹境界，向景康国师送去一封信。
景康国师收到信后，没多久，两国爆发战争，大量的修士和百姓死于战乱。
景康国师，以及一众皇室被生擒，废去修为后，成为奴隶。
景康国师愤而自尽。
这个结局有些在意料之外，又有些在意料之内。
慕青枫忽然生出几分迷茫。
站在他们每个人的立场，他们的对手所做所为都是罪大恶极之事。但实际上，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与他们所认为恶的一方又有什么区别？
景康国灭之后，大宛国的国力提升。
可是慕青枫看到，这个世界的气数在以更快的速度消散。
仅仅两百年，那位进阶金丹的大宛国师便耗尽寿元死去，之后，大宛国，乃至其他各国再也没有人进入金丹境界。
又两百年过去，这方世界已经连筑基修士都没有了。
虚空之中，慕青枫手握造化玉碟，时间在上方仿若一轮明月，可以任由她向前推演。
她推演此后一千年的变故，并在此方世界滞留了三百年。
三百年对她来说，不过弹指一挥。
但对此方世界，却是沧海桑田。
虚空之中，慕青枫生出了去意。
看了太久世事变迁，她忽然想起来太古魂晶，存活亿万年，经历天道轮回。
它的心境和自己一样吗？
推演了一千年的世事变迁，这三百年既是验证推演，也是观望。
观望有无新的生机。
她看着造化玉碟上方的画面，亿万片段聚集在这不大的圆盘中。慕青枫将神识注入其中。
忽然间，她将视线落在一处。
是景康国的旧址。
这里已经先后建立三个国家，如今的国号名为渚良，国主是一位练气境的修士。
她很年轻，练气十一层已经是此方世界的战力巅峰。她有多名追随者，还时常遇到数百年难得一遇的机缘。
贵人相助，气运浑厚，早年遭遇坎坷，修为增长大于寻常修士。
这些所有加在一起，让慕青枫不由想到一个人。
庄煜！
当年的庄煜便是如此，还有文清。
慕青枫离开虚空，再次回到此方世界。
仅仅三百年，她明显察觉这方世界已经濒临崩溃，空间壁垒稀薄如纸。
那么一名化神境修士，也能轻易将这方世界的壁垒撕破。
这处小世界，随时都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