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已经轮番换了两拨人，每人一个小时，重复上演疲劳轰炸，在法律允许的四十八小时配合调查内，这种消磨嫌疑人意志力套话的手段是常见的审讯手段。
司长也一直没走，站在隔壁的观察室，隔着单向玻璃观看过程。老大不休息，其他人自然是加班加点不敢松懈，技术人员跟资料调查员里外忙碌奔波，警署再次陷入了忙碌之中。
“长官，已经六点了，嫌疑人已经接受了四个小时的审讯，是不是暂停歇会，咱们的消息也不能一直封锁着啊。”技术分析人员摸了摸僵硬的脖子，觉得看数据图眼睛都犯晕了，可想而知里头的人精神多疲惫。
其实对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动用轰炸审讯，打从一开始他们就觉得过于残忍。
而且这次顾及到其身份的特殊性，他们将少女的消息封锁了将近四个小时，已经是违反规定了。
“再等一个小时，通知她的律师。”高级警司一身警服上的银色徽章闪烁着冰冷的光，连面色也是如出一辙的寒冷，停顿了一下后仍旧下了命令，道：“继续审。”
透过无线耳麦听到上级的指示，老队长眉心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然后就听到了对面少女一声轻咳，恍然才发现自己面前的烟灰缸已经落满了烟蒂。
“抱歉。”他信手将刚点燃的烟头熄灭。
“咳咳，没关系。”少女断断续续咳嗽了两声，嗓子因为一直回答问题有些沙哑，眉心也笼上了一层疲惫，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可四个小时下来，连他这种经验丰富的老警员都觉得空间憋闷，心情烦躁不安，甚至想打人，但是少女却一直显得很文静，并着腿端着背，有问必答，难受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教养十分地良好。
倒是显得他们一帮大人手段卑劣。
“我再问你一句，你是怎么认识封月的？”新上阵的警员精神奕奕，深谙疲劳轰炸的法门，就着这个问题已经来回问了不下十遍。
“我说了，她是我的偶像。”少女半垂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声音也是越来越轻。
砰地一声，警员狠狠把记录本摔在了桌子上，发出的巨响惊醒了少女。
“不可能，你们这些赌徒谁也不服谁，说你嫉妒她有天赋才是真的。”警员暴脾气地指责出声，显然是没套出话，反而是问得自己冒了火。
老队长心神一动，将堪堪到嘴的呵斥咽了回去，眼角一撇，偷偷看向了对面。
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心性不稳，浑身带着刺的叛逆，稍微一挑衅就炸毛，而且时间过了这么久，就算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而情绪爆发就是趁虚而入的时候。
少女被吵得头有些疼，伸出两根手指抵着太阳穴轻轻揉着，隆起的眉心在眼睛上落下一片疲惫的阴影，然而下一瞬间却只是摊手无奈道：“这些只是你的臆想，赌术比我厉害的人很多，还不允许我有一个偶像吗？”
谁还不能有个偶像啊。
这话搁在一个十几岁孩子的身上完全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你少拿这套骗我，你说偶像谁信啊。”
“那你说我去了凶案现场就是杀人，又有什么证据吗？”
谈话到此再次进入死循环，因为缺乏实质性的证据，又是匆忙抓人，使得审讯困难加剧。
而且正如眼前所见，长达四个小时的问话中，最终被逼到跳脚的都是警员，而少女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软硬不吃。
又过了一个小时，天色渐晚，秦卿搁在桌案上的手机已经响了无数遍，她看不到来电显示，但也知道外面的属下都在积极准备营救。
律师终于在消息送出去之后匆匆赶来，得知当事人连续被审五六个小时，气得扬言要把整个警署告上法庭。
“你们这是虐，待，我的当事人才刚满十八岁，你们这么做也不亏心吗？”
被指着鼻子骂的老队长也是满心的无可奈何，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现在我要求保释我的当事人，你们所谓的证据没有任何一条明确指向我当事人杀人，全都是你们凭空捏造，现在我要带她走。”律师义正言辞，用最足的底气撂完话就要带人走。
还没走到门口，审讯室的大门反而从外面被推开，身穿高级制服的司长走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文件，沉声道：“陆小姐恐怕还不能走。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陆小姐还跟另外一桩人口失踪案有关，在平安夜的前一晚，大堂区一家高档夜总会包厢里，陆小姐杀了人，现场装置的摄像头拍下了画面。”
听到夜总会，落在后面几步的秦卿脚步顿了顿，接着就见律师打开那份文件，脸色瞬时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回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已然染上了一丝惊恐。
画面捕捉到的正是秦卿受邀前往晚宴，亲手用刀片抹了黄胖子情人的时刻，摄像头清楚地照出了她的脸还有桌布上一大滩鲜红刺目的血迹。
“可以立案调查了。”司长朝着老队长吩咐了一句，紧绷的语调里有了一丝松懈。
秦卿的心里一直隐隐觉得奇怪，直到看到司长，她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一下午的时间不是审讯，而是对方在拖延时间，至于目的……她脑子里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几个快步折回了桌旁，抄起朝下盖着的手机，映入眼帘的除了崔佳丽的号码，余下十几通都是魔术师的。
“陆小姐，请放下你的手机，现在你不能跟……”
“律师，你来交涉，我必须打个电话。”没等警员说完，刚才还一脸温和文静的秦卿气势陡然变得犀利起来，指尖在灵活解锁屏幕的时候，人已经向后退了两步做出防御的姿态。
“啊？”律师还呆愣在原地，显然被照片吓得不轻。
也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门口的警司把门一关，沉声道：“陆云月袭警，立刻制住她。”
“长官！”老队长心里蓦地打了个突，旁边的警员却是已经嗖地一声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