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满是弹坑的越野车，在一座铁制大桥上缓慢地前行着，轮胎碾压着桥面的铁板，一刻不停地发出哐当的磕碰声。
越野车后排，一个短发的青年靠着车门，侧首凝视窗外，正是从江边哨所而来的陈新。
“前面就是苏城的地界，陈新，因为你还没有正式入职绿华，所以需要下车接受检查”，驾驶员挤着一对小眼睛，满脸歉意地侧身说道。
“没入职？陈新已经是我的人了！”，伴着陈新坐在后排的少女，突然捏紧了拳头大声喊了起来。
陈新笑了笑，并没有纠正少女口中充满误会的意思。
“按规矩来就行。”
少女却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几乎跳了起来，脑袋更是撞在了车顶，发出了“咚”的一声，“陈新，我知道你脾气好，但在苏城里，可千万不要丢我的脸！”
少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气鼓鼓地看着陈新，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陈新扬了扬眉毛，看着眼前叉着腰的少女，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没等陈新问出声，越野车已经停了下来。
“觉醒者？”，车窗早已被李恒达按了下来，车窗外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冷冷地看着车内，离车最近的一个战士眼睛微眯，看着陈新问道，“有点面生，新来的？”
陈新有些意外地看着窗外，问话的战士居然也是觉醒者。虽然只是一个一阶的觉醒者，但觉醒者就是觉醒者，不管在哪方势力里，觉醒者都是极少数的存在，起码按照正常觉醒比例来说，整个江北最多也不过只有一万个觉醒者，而其中很多的觉醒者还都是散布在各个聚居地里。
可绿华公司，竟然在苏城的门口，也就是一座铁桥之上，居然就安排了一个觉醒者站岗守卫！陈新这才对江北七盟这样的大型势力，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喂，他是我招揽的手下，你们还要检查吗？！”，少女突然扒开陈新，对着窗外大喊起来。
窗外的一阶战士瞳孔微缩，手指下意识便移到了扳机处，但当眼神移到车内时，眉头又是一皱，立时站定行礼道，“长官好！”
一阶战士眼神极佳，未然车内的视线并不算好，但驾驶位坐着的上尉以及后排女少校，却是一眼便看在了眼里。他并不认识那上尉，只是看着面熟。但后排的女少校，却是印象深刻。
毕竟，没有实力，却有着这么高军衔的少女，在整个苏城也是罕见，恐怕也就只有总裁办这样的地方才能出现。
但一阶战士咬了咬牙，又看了一眼周围，依旧出声道，“请配合下车检查。”
“你！......”，少女眼睛圆瞪，指着一阶战士。
车门却在这时开了，陈新缓步走下了车，“时间不会很久吧？”
车外的一阶战士有些意外，脚步向后退了两步，看着陈新摆了摆手道，“不会很久，仪器过一遍就好。”
一阶战士能够依稀感觉到，眼前这面生的觉醒者，实力绝对不弱，甚至可能比驾驶位的上尉更强。
比上尉更强，这短发青年岂不就是校官打底？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如此客气，但对一阶战士本人来说，总不是坏事。
岗哨站岗的任务并不好干，尤其是铁桥这里的第一道关卡。因为离苏城的市政厅极远，发生点什么无关大雅的事也不会惊扰到城内，所以经过这些岗哨的公司大佬们，通常都会直接呼啸而过。
当然，按照条例来说，这些闯卡的大佬肯定是违例了，但放走了他们的哨兵必然会吃上一个失职的处分。所以，对于岗哨负责人来说，是不是报告闯卡极难抉择，毕竟打小报告就是意味着得罪人。
李恒达十分清楚这岗哨的苦处，不过，闯卡这种事也就只有校官以上的军官才会有这种心思，他一个三阶上尉，如果真的开着越野车闯卡，说不得还没开出五百米，就会被苏城的外围防御系统轰成一团火球。
“长官，请多包涵”，见陈新下车，身侧的一个战士举着仪器凑近说道，这仪器看上去就像是带柄的大铁环，连接的底座上甚至还有不少线头露在外面。
“病毒检测仪器？”
陈新有些意外，按照《废土生存手册》中记载，这种便携仪器出现的时间理论上还要再迟一些才是，而且应该也没这么简陋。
一转念，陈新心中便有了猜测，或许这种仪器的起源便是江北，这简陋不堪的机器甚至有可能就是还在测试阶段的原型机。
“没错，请将双手举过头顶”，领头的一阶战士接过话头，“等会还会有荧光剂喷洒，千万不要误会。”
仪器里喷洒荧光剂，陈新倒是理解，想要辨识病毒这种活体微生物，通常来说就只能依靠生物标记技术。
“这仪器是公司配发的么？”，尽管陈新心中对苏城的生物技术充满好奇，但仍旧不动声色地问道，因为在新时代，无论是什么生物技术都可以说是一方势力最核心的事物。
一阶战士操作这仪器，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新，又用轻不可闻的声音答道，“这是总裁办直接配发的，实时直联总裁办的机房。”
在一阶战士看来，眼前举着双手的陈新，应该是校官的身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佩戴军衔徽章，但和那位女子混在一块的觉醒者，想来必然是哪位大人物培养在外的得力属下。
所以，这种稍加打听就能知道的事，虽然有些敏感，但他依旧告诉了陈新。
又是总裁办！陈新皱了皱眉，一路而来遇到的人似乎都与总裁办有牵扯不清的关系，绿华总裁办的触角在苏城地界简直无处不在。
“你的手下好像都很紧张？”，陈新感知扫轻过众人，瞬间便察觉到这些哨所的士兵有些紧张，尤其是在他身边举着大铁环的士兵，后背军服已然被汗水粘住。
“他们的命只值一千块，你说他们紧张不紧张？”，一阶战士半开笑地说道，但似乎自知这话说得并不妥当，目光已然移到了病毒检测仪器底座的屏幕上。
“一千块？”，陈新皱了皱眉毛。
“上周三，他们有一个兄弟叫戴和，被一个四阶的少校杀了。”
“为什么？”
“因为戴和手上的检测荧光剂，弄脏了那位校官的皮鞋”，一阶战士仍然在笑，但笑容看起来就好像涂在面具上的一般僵硬。
“......”，陈新沉默不语，因为弄脏了皮鞋而杀了一名同属公司的战士，在他看来，委实有些不可思议，“然后他赔了你们一千块？”
“他赔了公司一千块，公司给了戴和女儿五百块，昨天才到账的。”
“没其他惩罚了？”，陈新转过身子，眉头依旧紧锁。
“没了，公司法务通过联络器当场裁决的，就值一千块。”
公司法务既然当场做出了裁决，那自然说明，在绿华公司的眼里，一个士兵的价值就是一千块，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被法务制订成为了公司法条。
陈新身边检测的战士，长长呼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铁环，似乎像是做完了一件极辛苦的工程一样。
陈新见哨所的战士没有再有动作，知道检测就算结束了，便点了点头回到了车上。
“例行公事检查，你不要放在心上”，李恒达见陈新神情似乎有些凝重，一边启动车辆一边回头说道。
“在绿华，人命就只值一千块？”，陈新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声音也大了几分。
李恒达一听便知道陈新指的什么事情，战术面板每周都会推送法务部门裁决公告，上周前苏城哨所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被他记在了心里。
“这事有些复杂，那少校是魏副总裁的人，据说是注定能晋升6阶的明日之星，所以......”
“所以就能草菅人命？”，陈新并不知道一千块有多大的购买力，但想来并不是一个特别巨大的数字。
“现在是废土时代了......”，李恒达说了一半就住口不说，他相信陈新绝不会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
陈新深深吸了一口气，靠在了座椅之上。穿越之后，陈新的第一选择便是军方的01基地，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在这里，不管他是不是觉醒者，都首先是一个人！
没错，在绿华这样的公司里，如果没能觉醒，在公司的眼里，大概率就只是一个价值一千块的劳动力而已，在校官级别的人眼里，杀了也就杀了，恐怕还不如一条自己养的宠物狗！
诚然，动荡的乱世里面，人命或许的确不值钱，像绿华这样的大公司已经做得不算出格，起码还有一千块的赔偿金。但对于前不久还生活在繁华的远东市的陈新来说，哪怕陈新已经觉醒到了5阶，仍旧有些难以接受，甚至有些悲哀。
因为，陈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5阶觉醒者，在10阶的觉醒者眼里，也就只是一只宠物狗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