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今夜便是归期
当人即将要面对某些不愿面对的事情之前，往往会感到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
就像是考试中奋笔疾书的最后一分钟，就像是冬天起床前的最后十分钟，也像黄云海这般见到天城的最后几个小时。
老实说，这顿最后的晚饭是怎么吃完的，他都有点不记得了，而且说起来有些对不起人，罗恩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好菜味道如何，他也完全没有在意，没有点评也没有称赞。
就这么愣愣的吃完了，然后愣愣的看着罗恩在洗手池边上洗着餐具，赤城在旁边依旧说着一些天城的生活小事，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而加贺则是在和酒店的工作人员交谈，想要对方拿些取暖的毛毯或者大衣，好在待会儿航行的路上为指挥官保暖。
虽然黄云海连着说了两次不用，但加贺还是坚持，甚至还嫌弃起工作人员拿来的毛毯质量太差。
面对刁难，工作人员们也是欲哭无泪，有话不敢说，这些明明都是店里最好的了，就算在市面上也绝对不差，也不知道眼前的舰娘老板怎么就觉得差了。
最后还是黄云海嫌吵，挥了挥手，让她们出去，倒也算是帮她们解围了。
“差不多就行了，加贺，而且我说了不用的，一点海风而已。”
加贺不多说什么，自顾自的说着：
“奇怪了，怎么就和家里差那么多。”
出发的准备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等罗恩收拾好她的调料以及锅碗瓢盆。
这次的分头行动肯定要带上罗恩的，至于原本说好的和俾斯麦她们在伊月海事局汇合的约定，也只能让加贺代劳，而自己和赤城罗恩则是立即前往佐世。
一想到汇合的事情，黄云海就大感头疼，言行不一，出尔反尔，不管怎么说，都是很过分的事情，而其中更过分的还是让埃吉尔代替自己承担了罪孽。
背着大家放跑指挥官，很难想象埃吉尔会遭受怎么样的责难和逼问，而现在，则是更难想象得知被指挥官放了鸽子的埃吉尔究竟会是怎样的怒火滔天。
这也是黄云海必须带着罗恩一起去佐世的主要原因，要是放着不管，黄云海是真的害怕埃吉尔暴怒之下撕了罗恩。
埃吉尔，埃吉尔，我的埃吉尔，到时候要怎么办才好……
越想就越头疼，黄云海深呼吸一口，想要放松一下思绪，随后便看见了罗恩此时正将洗好的锅碗放进自己身边的一道光圈之中，那是她的舰装空间。
舰娘的舰装空间一直以来都是令人无法理解的空间问题，黄云海也曾试图去了解过，但也无法探究其原理而作罢，只能将其当作成玄幻小说里的纳戒或者储物袋这样的东西。
据俾斯麦说，舰装空间的大小和历史战舰大小有关，吨位越大，舰装空间也就越大，其内部类似真空环境，所以不能放置活物。主要还是用来存放自身舰装与燃料和弹药，而像是罗恩这样放些食材和锅碗瓢盆的也是可以的。
而那道光圈就是连接外部和舰装空间的临时通道，舰娘可以通过消耗燃料，在以自身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任意位置召唤这个临时通道。
比如衣兜里，手心里，甚至是裙下，胸前都可以。
当时听到这里，黄云海陡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天狼星和黛朵的大剑也放在了舰装空间里的，那岂不是可以……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当晚便找到两人实验了一番。
结果不出所料，当拔出群中剑，高举头顶时，当拔出乃香刀，横刀立马时，那个瞬间，仿佛整个世界就在自己的手中！
I am king！
当然，一码归一码，让两人配合自己做这么羞耻的事情，该支付的报酬还是得付。
没过多久。
众人已经出了酒店，来到海边，接下来加贺就要单独前往伊月了，虽然近海没什么危险可言，但作为指挥官还是要好好叮嘱一番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加贺，单独行动，没有赤城在身边，就别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遇事该小心的就小心，遇到厉害的塞壬该逃跑就逃跑，不要怕丢脸，到时候大家一起帮你找场子，先说一句，我可没觉得你是弱者，我只是有点担心……哎，算了，我不多嘴了，就这样吧，嗯……俾斯麦那边，如果你愿意的话，稍微帮我解释一下吧，不愿意也没关系，至于埃吉尔，这个得拜托你，先帮我给她说一声对不起，我之前都和她约定好了的，可是……”
听到这些话，加贺起初还有些发愣，听着指挥官婆婆妈妈，甚至用请求的语气，拜托自己，加贺突然觉得，自己的指挥官好像变得胆小，变得软弱了，变得害怕失去什么……
作为天城的左膀右臂，加贺自然是看过贝法从皇家寄来的秘密档案的，自家指挥官在澳亚和黑三角糟心的经历和阴翳的形象，心里也清清楚楚。
无论怎么看，都与此时大相径庭，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若日是换做以往心高气傲的自己，或许会对这样的指挥官感到不满。
但此时此刻，加贺却忍不住微笑起来，趁着黄云海还在喋喋不休，轻轻走上前，在对方的嘴角上亲了一口，随后潇洒的转身走向海面，一边展开舰装一边说到：
“好了，指挥官，别啰嗦了，赶紧去天城姐那边吧，我会小心的，俾斯麦和埃吉尔那边我也会帮你解释清楚的，放心。”
被狐狸精占了便宜，黄云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加贺远去的背影，只能摸了摸仍有暗香的嘴角，再悄悄舔了舔，吃下这个心猿意马的闷亏。
走到罗恩身边，正想坐上罗恩的钢铁海龙，准备出发，猛地想起这边还有个狐狸精。
转头看去，没看见人影，正奇怪，突然后背被人紧紧抱住。
原来赤城已经兵临城下了，而他此时的姿势略显尴尬，整个人双脚离地还没登上海龙，赤城就已经来到其身后一把抱住对方的后背，弄得黄云海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赤城，你这是要干嘛？”
“我的呢？”
“你……哎呀，我们不是要赶路吗？”
“嗯嗯，我的呢？”
“你天城姐不是还在等着吗？”
“嗯嗯，所以，我的呢？”
看来是没法善了了，黄云海只得妥协：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总得先把我放下来吧。”
总算是下来了，黄云海刚刚站稳，随后再次被赤城从正面抱住。
和加贺的浅尝辄止不同，赤城的拥吻就如同她的性格一般，火辣狂热，还带着一丝疯狂，纠缠过后，黄云海只觉得自己嘴里所有的一氧化二氢都没有了，干涸的像是撒哈拉沙漠。
黄云海呼吸稍显急促，靠在海龙身上略有狼狈，赤城此时却风情万种，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笑着说：
“这就是指挥官的味道~~”
黄云海无语，看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罗恩，面对指挥官和别的舰娘卿卿我我，罗恩并没有发作，只是用着一副鄙夷的眼神目睹着一切。
或许是因为吃过肉的人了，对别人喝汤的举动，半点羡慕都没有，唯有鄙夷。
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接连两次之后，底线就是这么一次次被刺破的，黄云海此时也有点破罐子破摔，不想装了，本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转过头问了问罗恩：
“罗恩，你怎么说？想？还是不想？”
面对黄云海难得主动，罗恩却不接招，甚至眼神略有嫌弃：
“还是不了吧，晚上再说吧。”
罗恩嫌弃的当然不是黄云海，而是赤城，就好像原本自己的蛋糕被人舔了一口，一点都不想吃了。
况且，就这么不痛不痒，浅尝辄止的亲吻，怎么吃得饱？
今时不同往日，比起赤城加贺，罗恩的级别已经更高了，早已不是这点蝇头小利能够满足的了，更何况她的爱好独特，寻常状态下温柔体贴的指挥官，还真不是她的菜，让给别人也无妨。
此时，她更在意的是指挥官晚上睡觉的安排，罗恩很清楚自家指挥官的性格，第一天和舰娘相遇，拥抱亲吻，他都不会拒绝，但想要更近一步，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这是指挥官的底线。
所以说，晚上的指挥官大概率还是自己的，就是不知道重樱那边的木制房屋的隔音效果如何了，指挥官在这方面还挺在意挺保守的，万一隔音效果太差，指挥官顾虑太多，那可就没法尽兴了。
一小时后，此时，三人航行在海面之上，虽然一路上没什么岔子，但黄云海也是一点没闲着，此时他正专心致志的和赤城一一确认家里舰娘的形象特征，以免出现见面叫不出名字的尴尬。
就比如说：
古鹰级重巡洋舰，两位，加古和古鹰，都有着白色鬼角和棕色长发，比较难区分，所以要靠眼镜，戴眼镜的是加古，没戴的是古鹰。
睦月级驱逐舰，七位，爱吃糖黑色短发的是睦月，如月和文月是婚舰，她俩自己认识；粉色短发，粉色短发胆小爱哭的是卯月；蓝色短发长耳朵的是水无月；灰绿色长发爱吃鲷鱼烧的是三日月；灰咖啡色长发见到方舟会拉警报器的是长月。
秋月级驱逐舰，五位，浅灰色短发，自信认真，还养着小仓鼠的是凉月；亚麻色长发，小狐娘，胆小娇弱，脖子上带着小铃铛的是新月，对于她黄云海有些印象，因为港区里皇家那边也有一位新月，而且当初就是觉得很可爱，软软糯糯的，一副好欺负的样子，随手就婚了；黑色长发，害羞又乐观，巫女打扮的是春月；蓝黑色长发，性格清冷，同样巫女打扮的是宵月；以及最后有着粉色长发，性格温柔，有点选择困难症的是花月。
秋月级驱逐舰其实特征都挺明显的，很快就能记住，但是初春级里面的初春和夕暮这个就有些麻烦了，虽然都婚了的，但是那么像真的很难区分，都是黑色长发的小猫咪，身形也相差无几，性格也都是较为内向和怯弱，改造后也都是白丝水手裙，最后还是赤城提了一个不同点，那就是夕暮总是喜欢跟着或者躲在自己姐姐背后，是个实打实的姐控，所以如果看到有明，那么旁边的大概率就是夕暮了；
黄云海不由得松了口气。
黄毛慵懒小猫咪有明，粉毛妩媚小妖精初霜，傻气欢乐小松鼠若叶……整理到这儿的时候，黄云海抬起头，迎着海风深吸一口气。
不得不说，自家姑娘实在是太多了。
好在如今自己脑子还算好用，就算是生啃硬记也能记住，所有舰娘的信息全都写在小本本上，不时让赤城再看看对不对，或者补充一下，最后便坐在海龙上一门心思的巩固记忆。
不过这下就苦了赤城和罗恩了，罗恩都还好，晚上还有机会，可对于赤城来说，几个小时的海上航行，本来就无聊，本想着聊聊天，加深一下感情，可指挥官一副磨刀霍霍，如临大敌的气势，着实让她无从下手。
她现在倒是切身实际的了解到了自家指挥官如今有些死板和认真的性格了。
也不是说，指挥官完全不和自己交流，只是这些所谓的交流，根本就没有意义，至少是对自己来说。
“赤城，夕暮和有明严格意义上是有明级的吧？为什么之前大家都把她当成初春级的了？我是不是该注意一下？”
“赤城，矶风那个小家伙是不是喜欢叫我大将？她们那一群小家伙好像喜欢战国扮演是不是？那我该怎么叫她能让她更高兴呢？矶风卡卡？矶风带雪坑？”
“赤城，江风是不是和长萌的跟班儿啊？先说我不是在调侃她，我想问问只在她面前的话，我是不是要对长萌更最尊重点？特别是不能当着她的面叫长门长萌，或者把长门当作小萝莉？那样她应该很不高兴吧？”
“赤城，新月的话，你们以前是怎么区分皇家的新月和重樱的新月呢？有没有单独取的名字？还有加贺和战舰加贺呢？这个问题其实该先问加贺的，刚刚忘了先问问她了……”
……
可不管心里再怎么不满，对于指挥官的问题，赤城依旧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悄悄的看着指挥官认真的侧脸，心中有了几分莫名的欣喜，或许是以往从来没有那么近的注视过指挥官吧？
赤城看的有些发呆起来。
走在前面的罗恩突然觉得自己航行起来有些吃力了。
感觉像是某位不要脸的航空母舰自己不走，反倒拉着自己的舰装偷懒。
冷着眼，回过头，刚想呵斥，眼前的场景，却让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一边是坐在海龙上一丝不苟看笔记的指挥官，一边是半依在海龙旁边看着指挥官看得眼睛都快拉丝的赤城。
想吃，但是不敢吃，只能悄悄偷看的样子，罗恩突然有些共情了起来，想来自己当初遇到指挥官的样子估计也和赤城差不多吧？
有的时候，仅仅只是默默的看着，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罗恩没去打扰，只是默默加大马力维持前进。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居然会成全别人了，感觉有些奇怪，可再看了看自己的指挥官，那点奇怪的感觉一下子又消失了。
而另一边，同时被两位舰娘盯着看，就算再怎么认真，也能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了，黄云海抬起头，首先便看见了走路不看路的罗恩。
“罗恩？你看着我干什么？有事吗？”
罗恩赶紧回过头：
“啊？没事没事，就是看看你在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
随后转过头看向赤城，赤城这才如梦惊醒，装模做样的揉揉眼睛，然后睁开，疑惑的问：
“怎么了？指挥官？”
“嗯……没什么。”
拙劣的技法，黄云海一眼就能看穿，有点无语……
什么情况？
这还是我认识的罗恩和赤城吗？
你们俩什么时候学会矜持这套了？
难不成是我今天早上起猛了？
又过了几小时，明月高悬，不用手表闹钟也知道现在已经很晚很晚了，然而不管再晚，黄云海心里也不敢有所懈怠，自从经历过天狼星和小贝法在寒冬里彻夜守望，他早已知晓自己这个指挥官在舰娘心中到底有怎样的分量了。
那是绝对不可辜负之重。
放下手里的笔记，黄云海仰头了望远方，星空和大海的连接之处依旧空无一物，望不到尽头，但计算时间和速度，以及沿路浮海信标的提示，应该不过一小时就能抵达佐世。
就在这最后的几十分钟，黄云海不禁想起天城此时又在做些什么呢？
还在等我吗？在等的吧？不，一定在的。
想象一下：
纷纷扬扬的白雪洒落长空，天城独自一人，撑着红伞，身着红袍，在一片雪景之中亭亭独立，领口的白色绒毛呵护着她秀美脸颊，在冬日的寒风中微微颤动；因为失去了舰装的力量，毛茸茸的耳朵也趴在头顶败下阵来，让原本高贵典雅的她平添几分可爱，不时在港口踱步，蓬松的狐尾随之轻摆摇曳，紫色眼眸一次又一次的遥望着远方的海天一线，哪怕不知归期，也仍旧期盼着最后一刻的归来。
突然有些期待了，以往因为愧疚而产生的畏惧情绪，此刻也平淡了许多，是啊，是啊，到底有什么好怕的呢？那可是自己的天城老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