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雷望着赫斯塔,笑了一声。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她终于还是开口道:“你不打算信任我?”
赫斯塔朝司雷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中几乎带着某种期待:“我不想让你为难嘛……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真的想知道?”
司雷脸上仍带着一点儿笑意,而后这点笑意又慢慢消失。
“这下难办了,”司雷低声道,“我本来有那么重要的消息打算跟你分享……”
“什么?”
“一个奇异的、诡谲的,几乎会让所有听到它的人都立即下意识地惊呼‘不可能’,但又不得不在扪心自问后反复思量‘是真的不可能吗’的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司雷顿了顿。
“……但对你来说,它可能又是另一个样子——也许荒诞,但充满希望,让你做梦都想再找些它实在发生过的蛛丝马迹。”
“警官,”赫斯塔看起来像是要笑,“你吊人胃口的本事见长。”
“这就算吊人胃口了?”司雷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简,之前我们在船上的时候,你难道没有好奇过,千叶每天都在干什么?”
赫斯塔的表情确实闪过了一瞬的错愕。
“我就记得那段时间,千叶在船上神出鬼没,每天常常不见人影,但她看起来又忙得要命,”司雷说得慢条斯理,“甚至有一次,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我打电话给她,她的声音听起来极为疲倦。
“我很少听到她用那样虚弱的声音和我说话,那情景,简直就像是她刚刚从什么不得了的沉眠里醒来似的——”
司雷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赫斯塔的目光几乎算得上是冷冽,但与其同时,赫斯塔完全屏住了呼吸。
司雷再次轻笑一声,表情看起来略有些戏谑:“这才叫吊人胃口,简。”
“我……我不明白,”赫斯塔没有半点要开玩笑的意思,她望着司雷,“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解释清楚好吗。”
“什么意思呢。”司雷努了努下巴,微微皱起眉,“你真的想知道吗,可我真怕你为难——”
“……我那就是一点将错就错的手段罢了,那些人恶贯满盈,早就该死了。”赫斯塔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我如果真的想瞒着你,哪会用刚才那种口吻和你讲这些?”
“他们对你院子里的那些女人做过一些坏事……很坏的事。”司雷轻声道。
“对,这应该不难查,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赫斯塔道,“毕竟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农场这边查东查西——”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司雷望着她,“是她们拜托你,还是……”
赫斯塔深吸了一口气,两手不耐烦地拍了下大腿两侧,终于飞快地讲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她是如何在法堤玛的惊慌里觉察出不对劲,又恰恰好利用了克洛伊下落不明的信息差诱使对方前往那片聚集地,最终不得不透露实情。
“也就是说,那位男爵夫人,一直对农场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何止了如指掌,”赫斯塔低声道,“也许她也乐于见到这些事情发生呢。”
“怎么说?”
“也是昨晚,我听说了一个消息,关于男爵的,”赫斯塔答得飞快,就好像她恨不得立刻把所有与此相关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坦白出来,“就在农场里停止耕种非法作物不久前,他从阿雷瓦洛那里拿到了埃芒里亚市区的某些管制物质的监管权——包括且不限于某些含有精神活性物质的烟草、食品,或是处方药物……”
司雷微微颦眉。
“男爵不再需要亲自做那些灰色地带的事情了,这是阿雷瓦洛给他的恩典——毕竟他身份特殊,又渴望给自己弄些真正的贵族头衔,这样更保险。”
“……我明白了。”司雷已然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貌,“他要停,但他手下的人未必肯听话。”
“农场那段时间应该是出过些乱子,法堤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它过去了。”赫斯塔道,“你要是真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调查外面的人是不管用的——你必须,亲自去问我们自己的人。”
“我会的,我——”
“好了,”赫斯塔几乎立刻打断了司雷的话,“我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吧,你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你说千叶小姐在船上神出鬼没——”
“你先说,你有没有一样的感觉。”
赫斯塔的神情严肃极了:“……有。”
“说起来或许有点儿不可思议,但……”司雷道,“当我们在那片海域航行,和所有外部世界都失去了联系——至少当时我们是那么以为的——的时候,千叶,这个陪了你一路,看似始终和我们待在一条船上的水银针,却多次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这儿?”
司雷深深地望着赫斯塔:“对,就在旁边镇上……你看起来接受得很快嘛。”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之前有一次跟千叶一起出勤的经历,”司雷道,“在短鸣巷附近。”
赫斯塔顿时睁大了眼睛:“你们一起去过短鸣巷?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之前在第三区查你的时候,但这不是重点,”司雷低声道,“AhgAs在不同的地方有自己的信息站点,隔壁小镇就有一个,我找到了我们的线人,跟她了解情况,然后我发现,在我们航行的那段时间,有一个人频繁地过来拜访过……”
“谁?”
“木佐羽千真。”
“这人是谁?”
“你再想想,”司雷望着赫斯塔的眼睛,“千叶真崎(chiba-masaki),木佐羽千真(Kisaba-chima)。”
见赫斯塔仍然一脸着急,显然是没有多余的心情来做推理,司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还猜不到?”司雷笑了一声,“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几年前我们一起去短鸣巷那会儿,我记得千叶用的名字是‘场牧幸’(bamaki-Sachi)。”
一瞬间,赫斯塔终于明白过来,尽管她还什么都没有说,但那恍然大悟的表情已经让司雷笑了起来。
“这位木佐羽千真只在两个时间窗口里出现过,一次是几年前我们航行的时候,另一次……”司雷的声音再次停顿,“是两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