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初十四年,乌江拦截战。
为了给大军撤退争取宝贵时间,为给圣战奠定胜利基础,
天犼大将军项臣,领兵两万正面硬刚四十万大军,鏖战三日,全军阵亡。
然,全军两万,斩杀十倍敌军,项臣更是一人破万,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名副其实的万人敌。
恢弘的战争篇章宛如史诗,霸王的一生正是那史诗中最璀璨的彗星,纵然千年后,亦将被世人传颂讴歌。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霸王,不肯过江东!
……
江凡接到消息的时候,沉默了许久,摆手让所有人退下,独自跌坐在座椅中。
“……为什么,非要如此落幕,只为那心中遗憾么……可,是啊,这就是你……”
他静默许久,打开酒壶,洒向地面。
“大哥,嫂夫人,下一世,希望还能遇到你们……最好是,太平盛世……”
忽然他又摇头笑了:“不,太平盛世,怎么配得上你这样的豪杰,太平盛世,怎配得上如此绝美之爱……”
……
“有时候我在想,人到晚年,为什么会淡然离去。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世上再也没了牵挂,一切风景皆成了他人风景……死亡,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老兵靠在嘉陵城头的墙垛上,擦拭着长刀轻轻说着。
另一个老兵坐在他旁边:“还有,人也老了,青春不复。这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心心念念的,该得到的得到了,该得不到的也是镜花水月,还有什么放不下。”
年轻的士兵好奇的坐在他们对面:“那您二位,为何选择这样的死法?”
老兵笑了,抬起手中长刀,手腕如枯藤,却依旧有力。
“生生不息,有人死,就有新生,而新生,就需要守护,这便是咱们的传承啊。”
年轻的士兵眺望着远方的白云:“我可是理解不了,但我知道,身后是俺爹俺娘,还有俺未过门的媳妇,我不能退后。”
老兵笑笑:“娃子,还没娶媳妇?”
新兵面色有些羞赧:“还没,要不是打仗,明天就到日子了呢。”
他忽然有些惆怅:“您老说,我死了,她还会不会记得我呢?”
老兵拍拍他肩头:“她记得,不光她记得,千千万万华族人都记得,你很荣耀,是所有华族姑娘想嫁的郎。”
新兵咧嘴笑了:“俺娘说,老人才不会骗俺,那俺就放心去死了。”
老兵眼底掠过一道黯然,却笑呵呵道:“死亡啊,不是结束,是下一个轮回,娃娃,你是有功勋的,指定能投个好胎。”
“那倒不用了,只要还能守着俺爹娘就好,俺家虽然清苦了些,但其乐融融呢……”
另一个老兵也笑道:“也对,还是那个爹娘,还是那个媳妇,小子,你生的漂亮,你媳妇想必也很好看,将来一定能有个特别可爱的大胖小子,那时候才叫其乐融融。”
新兵听着,嘴角咧开,眼底涌起无限希冀。
这时候,远方号角忽然响起。
老兵深吸口气:“娃子,这其乐融融,咱爷仨一道守着。”
“好咧,我年轻,杀在最前面!”
年轻人一跃而起,挽弓搭箭,目光炯炯,却清澈如那湛蓝天空。
只是这天空,终归蒙上一道殷红……
“娃子!”老兵怒吼,声如泣血。
年轻的士兵只是静静躺在城头,战鼓轰鸣,刀枪碰撞,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心里只是想着,媳妇是真好看,儿子会像自个吗……
嘉陵陷落。
这自五百年前建成以来,就从未被攻陷的雄关终于坍塌了。数十万敌兵踏着秦军尸骨,向着东方而去。
大将军周安世早已撤离,但这次,他不是不能守住,而是他要去守护更重要的地方。留下的,是儿子周权。
周权还站在城头,浑身都插满箭矢,谁都知道不可能活着了。
但他却在和身边同样插满箭矢的的老将军廉牧说话。
“咳咳……我听说……秦人有句话,叫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老将军嘴角已经没有鲜血流出,都干涸了。
“老夫也听过……但这次,咱夏人,也不让他老秦专美于前。”
周权笑着:“……老,老将军,说的好。下辈子,我还想和秦人打一场,我爹,这辈子没赢过秦人,我就有点……不甘心啊……”
廉牧哈哈笑着:“打,打不成喽……以后,要么没了家国,要么已然天下一家……都一家人了,还打啥……”
“嗯,说的好,一家人……一家人好啊……何必打来打去的……”
周权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头一垂,含笑而逝。
老将军看他一眼,目光转向后方:“……车同轨,书同文……十三年天下一统……这太平盛世啊,你们可要守住了,否则下来,老头子也饶不了你们……”
……
西北战场,也将尘埃落定。
最后还在大战的居然是火灵和雷嚣。
火灵怒吼着,“雷嚣!你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为什么执迷不悟!”
雷嚣翅膀已经千疮百孔,浑身上下遍布几十道伤痕,却依然挥舞瓮金锤。
“同一个地方,但不是同一种信念,你早已不是你,而我依然是太宰的战将。”
“那你就去死吧!”
长枪崩开瓮金锤,径直插入了雷嚣的心脏。
雷嚣吐出一口绿血,双爪一把抓住火灵握枪的手腕。
“火灵,你早该死了,下地狱去吧!”
火灵大惊失色,却无论如何无法挣脱手腕,怒吼中,被雷嚣肉翼包裹其中,随着翅膀开始透明膨胀,终于轰然爆炸。
雷嚣的头颅落在了肢体残缺的姜断身旁。
姜断看了一眼,满面自嘲:“……和秦斗了一辈子,家族都打没了,血海深仇啊,想不到你我最终会为秦而亡……雷嚣,是不是很好笑?”
雷嚣居然还没死,张张嘴,没有声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姜断却好像听懂了,轻轻嘘口气,“是啊,内战,和外敌总要分清,可我一直没有啊,直到今天,我还是恨秦国,恨嬴无双,恨江凡……算了,我终归想保护姜家,希望我的死,能为姜家消除一些罪孽。”
雷嚣似乎笑了笑,终是闭上了眼睛。
姜断向着不远处大吼一声:“兀那狗崽子,来给爷爷个痛快!”
当那打扫战场的敌兵走来,姜断却猛然一咬舌头,狂笑:“他娘的,临死多赚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