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的硝烟渐渐散去,只余下断壁残垣与漂浮的金属残骸,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夕阳将最后的温暖倾洒在祈风台上,却难以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悲怆。
羽族战士们在收敛同泽的遗体,修补着破损的防御法阵,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亲友的哀痛。
青霖圣使被南宫幕海以无上道法禁锢了修为,押解至祈风台核心大殿。
这位曾经权倾云阙,野心勃勃的圣使,此刻面色灰败,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却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南宫幕海并未当场取其性命,并非心慈手软,而是需在厘清罪责、昭告羽族之后,再行处置,以正视听。
欧阳墨殇力竭昏迷,被风汐和及时赶到的白子皓一同扶住,安置在了祈风台内一间相对完好的静室之中。
风铃儿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房间,看到榻上面无血色,气息微弱的欧阳墨殇,眼圈瞬间就红了。
“姐姐,他……他怎么样?”风铃儿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风汐的衣袖。
她与欧阳墨殇相识于微时,在那段他被“软禁”在风息要塞的日子里,正是这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细腻的人族少年,用他的方式打破了隔阂,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风汐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虽然自己内心同样波澜起伏,但作为姐姐和祈风台的指挥官,她必须保持镇定。
“放心,李道长看过了,只是力竭外加旧伤复发,神魂有些震荡,休养一段时间便好。”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榻上的欧阳墨殇,这个一次次创造奇迹的男人,每一次出现,都仿佛在她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一颗石子。
李长风在一旁捋着胡须,虽然自己也是元气大伤,但看着徒弟被如此关切,老脸上还是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小子命硬得很,睡一觉就好了。倒是劳烦两位风姑娘挂心了。”
这时,青霖圣女在几位长老的陪同下,缓步走入静室。她依旧保持着圣洁与威严,但眉宇间难掩疲惫与哀伤。
内乱虽平,但羽族经此一役,实力大损,精英折损无数,云鲸战舰损毁近半,可谓元气大伤。
“欧阳公子情况如何?”青霖圣女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一丝关切。她的目光扫过欧阳墨殇,又落在风汐和风铃儿身上,尤其是在风铃儿那毫不掩饰的担忧神色上停留了一瞬,心中微微明了。
“回圣女,已无大碍,需静养。”风汐恭敬回道。
青霖圣女点了点头,看向李长风和一旁的南宫幕海等人,深深一礼:“此番云阙大劫,多亏玉悬山诸位道友与洛国诸位殿下仗义出手,力挽狂澜。此恩此德,我羽族上下,永世不忘。”
南宫幕海虚扶一下,淡然道:“圣女言重了,维护苍生,分内之事。只是那方天义及其背后势力,诡谲难测,此次遁走,恐遗祸无穷,圣女还需早作提防。”
“幕海真人所言极是。”青霖圣女颔首,脸上忧色更重,“经此一事,我羽族内部也需大力整顿,清除叛逆余毒。只是……百废待兴,前路维艰。”
她看了一眼被封印力量的青霖圣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至于叛逆青霖,罪证确凿,祸乱族纲,罪无可赦。为稳定人心,震慑宵小,需以雷霆手段处置。便依族规,明日于祈风台前,明正典刑,以告慰战死英灵!”
此言一出,室内气氛为之一肃。明正典刑,意味着诛杀。虽然青霖圣使罪有应得,但毕竟曾是羽族核心人物,如此果断处置,也彰显了青霖圣女重整旗鼓的决心。
南宫幕海微微颔首,表示认可。乱世用重典,此刻确实需要强有力的手段来稳定局面。
翌日,清晨。
祈风台前的广场上,气氛庄严肃穆。所有幸存的羽族战士、修士,以及玉悬山、洛国众人皆齐聚于此。
青霖圣使被除去华服,押解至广场中央,他试图挣扎怒吼,却被强大的禁制封住了声音,只能以怨毒的目光扫视众人。
青霖圣女亲自主持行刑,她面容肃穆,宣读了青霖圣使勾结外人、挑起内乱、屠戮同族等累累罪状。
最后,她玉手轻抬,引动祈风台积蓄的古老力量,一道纯净而磅礴的圣光自天而降,笼罩住青霖圣使。
在圣光的净化下,青霖圣使的身躯如同冰雪消融,连同其神魂一同化为虚无,彻底湮灭。
没有血腥,却带着一种神圣不容侵犯的威严,深深烙印在所有羽族人的心中。
处置完叛逆,青霖圣女开始着手主持大局,安抚伤员,重整防务,分配资源。
玉悬山众人也并未立刻离去,南宫幕海派出精通阵法的弟子协助修复祈风台防御体系,洛国皇子们则提供了大量疗伤丹药和物资援助,帮助羽族渡过最难熬的时期。
静室内,欧阳墨殇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悠悠转醒。
他刚一睁眼,便看到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近在咫尺。风铃儿趴在榻边,似乎因为疲惫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小手紧紧握着他的一角衣袖。
欧阳墨殇微微一动,风铃儿立刻惊醒,看到睁开眼的他,先是一愣,随即惊喜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她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少女毫不掩饰的担忧,欧阳墨殇心中微微一暖,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没事了,就是有点饿。”
他顿了顿,看着风铃儿红肿的眼睛,忍不住用他那惯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道:“怎么,我才睡了一觉,你就哭成小花猫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活泼开朗的风铃儿。”
风铃儿被他说得俏脸一红,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谁、谁哭了!我是……是沙子迷了眼睛!”她嘴上否认,但那羞赧的神情却出卖了她。
这时,风汐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看到醒来的欧阳墨殇,眼中也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被她掩饰下去,恢复了平日的清冷:“醒了就好,把药喝了。”她将药碗递过去,动作干脆利落。
欧阳墨殇接过药碗,嗅了嗅那苦涩的气味,眉头微皱,但还是仰头一饮而尽。他咂了咂嘴,看向风汐:“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风汐简单将后续情况说了一遍,包括青霖圣使被诛,圣女主持大局,以及玉悬山和洛国的援助。
“方天义跑了?”欧阳墨殇眉头紧锁,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依旧觉得是个巨大的隐患。
“嗯,掌教真人亲自出手,也未能将其完全留下,此人遁法诡异,背后势力深不可测。”风汐语气凝重。
正说着,李长风、白子皓以及六皇子洛川、八皇子洛海等人也走了进来。
“臭小子,命真大!”李长风笑骂一句,仔细探查了一下欧阳墨殇的脉象,点了点头,“根基未损,好好调养便是。”
白子皓看着欧阳墨殇,神色复杂,最终还是开口道:“你那一刀……很强。”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
经过并肩作战,他对欧阳墨殇的观感已然改变,那惊艳的一刀更是让他意识到,这个“情敌”远比他想象的更不简单。
欧阳墨殇笑了笑,没有多言。其中的风险与秘密,不足为外人道。
洛川则是笑道:“墨殇兄,这次你可又立下大功了!不仅毁了那劳什子‘山岳号’,还差点把那个阴险的方天义留下。回去我定要禀明父皇,为你请功!”
洛海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墨殇贤弟太厉害了!那三个黑疙瘩,看着就硬,被你一刀就没了!”
欧阳墨殇无奈摇头:“侥幸而已,若非掌教真人和诸位及时赶到,我与师父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众人寒暄一番,见欧阳墨殇精神尚可,便陆续离去,让他好好休息。唯有风铃儿,以照顾伤患为由,留了下来,细心地为他擦拭脸颊,整理被褥。
看着忙前忙后的少女,欧阳墨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初在风息要塞的日子。那时他因空间乱流误入羽族之地,身受重伤,被外出巡逻的风铃儿所救。因其人族身份,虽被救治,却也等同于被软禁在要塞之中。
风铃儿是风息要塞守将风汐的妹妹,性格天真烂漫,对外界充满好奇。
在欧阳墨殇养伤期间,她常常跑来听他讲述大荒九域的奇闻异事,听他吟诵地球的诗词歌赋。
欧阳墨殇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和极高的“文学造诣”,常常让风铃儿感到新奇和钦佩。
而欧阳墨殇,也在与这位善良、单纯的羽族少女的日常相处中,逐渐放下了最初的戒备,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与温暖。
两人一起看云海变幻,一起偷偷品尝羽族的佳酿,一起讨论修炼心得……不知不觉间,一种微妙的情愫,在少年与少女心中悄然滋生。
只是,当时欧阳墨殇心系自身修炼与《山海录》的秘密,加之羽族对人族固有的隔阂,他并未明确表露心迹。后来为了寻找李长风和解决自身问题,他不得不离开风息要塞,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在这般惨烈的战场之上。
“喂,发什么呆呢?”风铃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回忆。
欧阳墨殇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忽然问道:“铃儿,当初在风息要塞,我不告而别,你……有没有生气?”
风铃儿动作一顿,低下头,轻轻搅动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当然生气啊……气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气你这么久都不传个讯息回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委屈,让欧阳墨殇心中泛起一丝歉意。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搅动衣角的手。
风铃儿娇躯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脸颊飞起两抹红霞,如同天边最美的晚霞。
“以后……不会了。”欧阳墨殇轻声道,没有过多的承诺,却让风铃儿的心中瞬间被甜蜜填满。
静室之内,气氛温馨而旖旎。然而,静室之外,云阙天境的修复工作仍在紧张进行,青霖圣女面临着千头万绪的重整重任,而潜逃的方天义与其背后的阴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预示着平静只是暂时的。
欧阳墨殇的醒来,只是这场巨大风波中的一个逗号,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他知道,这一次,他并非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