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非人们认知中的天空。暗红色的漩涡如同磨盘般缓缓碾动,血管般的闪电不再是零星的闪烁,而是几乎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天幕,不断脉动着的恐怖神经网络。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带着铁锈和硫磺味道的威压,寻常生灵在此刻恐怕连呼吸都无法做到。
血祭坛的废墟之上,两道身影隔空对峙,散发出的气息让这片扭曲的天地都似乎在颤抖。
一方,是羽皇。
他悬浮于空,昔日华贵的帝袍虽有破损,却更添几分狂放不羁。
周身缭绕的不再是纯净的皇道之气,而是浓郁如实质的金黑交织的能量风暴——那是他自身修炼多年的羽族本源之力与强行吸纳的半数蚀渊本源初步融合的产物。
他的气息,已然攀升至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恐怖高度,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天地法则,崩碎山河日月。
这是真正屹立于此世间力量巅峰的姿态,俯瞰众生,自诩神明并非完全没有底气。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着对面的敌人,那其中充满了贪婪、警惕,以及一种遇到强劲对手的炽热战意。
丰富的战斗经验,高超的能量操控技巧,以及对天地规则的深刻理解,是他最大的依仗。
而另一方,是魔化欧阳墨殇。
他依旧悬浮在那里,周身深邃的原始魔纹如同呼吸般明灭,纯粹的黑暗之眼空洞地“注视”着前方。
从能量波动的“境界”层面感知,他仿佛没有任何提升,依旧停留在那天罡境一重的微弱框架内,就像一个看似普通的容器,却硬生生塞进了足以撑爆整个世界的恐怖内容物。
他没有散发出羽皇那种压迫性的“威压”,反而更像是一个……黑洞。
一个不断吞噬周围光线、声音、乃至存在感的绝对异常点。
他的力量,并非来自于对天地规则的理解和运用,而是源自其血脉灵魂最深处的,与蚀渊同源却更加本初的混沌本质,是一种蛮横到不讲道理,否定一切、排斥一切、湮灭一切的原始本能!
“有趣!实在有趣!”
羽皇的声音恢弘响起,压过了天空的雷鸣,“境界低微如尘埃,却能承载如此伟力!朕越来越想知道你身上的秘密了!将你拆解研究,定然能让朕踏出最后一步,成为真正亘古未有的唯一真神!”
话音未落,羽皇率先发动攻击!他深知对方力量诡异,不再试探,一出手便是杀招!
他并指如剑,向前一点!并非简单的能量喷射,而是引动了周围被蚀渊之力扭曲的空间法则!
刹那间,魔化欧阳墨殇周围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层层叠叠地折叠、挤压!
无数道锋利无比的空间裂痕凭空生成,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切向中心,要将他连同那片空间一起绞成最细微的粒子!这是融合了蚀渊之力后,对空间规则的高等运用!
面对这精妙而致命的攻击,欧阳墨殇的反应却简单到令人发指。
他甚至连手都懒得抬。
只是那双空洞的黑暗之眼,微微眨动了一下。
嗡——!
一股无形的、绝对排斥的力场,以他为中心,骤然扩张!
那无数折叠挤压的空间、那些锋利无匹的空间裂痕,在接触到这力场的瞬间,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平复、弥合、消失!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这不是技巧的对抗,而是更本源的、法则层面的否定!你的空间规则?在我面前,无效。
羽皇瞳孔一缩,却并不意外,反而冷笑一声:“果然如此!能无视规则?那便尝尝纯粹力量的洪流!”
他双翼猛地一展!那是他身为羽皇的本体羽翼,此刻却化作了纯粹由金黑色能量构成的、遮天蔽日的巨大光翼!
光翼扇动,并非掀起狂风,而是汇聚了浩瀚无匹的蚀渊能量与羽族皇气,化作一道直径超过百丈、毁灭性的金黑色洪流,如同天河倒泻,朝着欧阳墨殇奔涌而去。
这股力量纯粹而霸道,足以瞬间蒸发山脉,填平瀚海。
欧阳墨殇似乎对这道“明亮”的洪流产生了一丝本能的“厌恶”。
他终于有了稍大一点的动作——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奔涌而来的毁灭洪流。
然后,轻轻一握。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那足以毁灭一域的金黑色能量洪流,在冲到他面前不足十丈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又像是投入了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
前端疯狂地被吞噬、湮灭,后半部分则因失去目标而失控地四处逸散,将周围本就狼藉的大地再次犁了一遍!
依旧不是技巧的对抗,而是更蛮横的存在抹消!
“哼!朕看你能吞多少!”羽皇战意更盛,背后光翼再次暴涨,更多的能量疯狂汇聚,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毫不停歇!
蚀渊箭雨、裂魂魔音、扭曲力场、甚至召唤出被蚀渊污染的羽族先祖战魂虚影……种种诡异强大,融合了羽族战技与蚀渊邪能的攻击,如同教科书般施展出来,从各个角度,无所不用其极地轰向欧阳墨殇!
而欧阳墨殇的应对,始终简单、直接、甚至有些……懒散。
挥手,排斥。
抬眼,湮灭。
甚至有时候,他只是“看”一眼那飞来的攻击,那攻击便会自行崩溃消散。
他就像是一个拥有无限能源的、安装了绝对防御系统的堡垒,任凭羽皇技巧万千,我自岿然不动,并以最本质的方式将一切威胁化为虚无。
两者的战斗,风格截然不同,却诡异地形成了僵持!
羽皇是技巧的巅峰,力量的巅峰,规则的巅峰。他的攻击华丽、磅礴、变化无穷,每一击都蕴含着对力量的深刻理解和精妙操控。
魔化欧阳则是本源的体现,混沌的化身。他的“防御”毫无技巧可言,完全是依靠那不讲道理的、源自混沌本源的“否定”与“排斥”特性,一力降十会,任你千变万化,我自一拳破之(甚至不用出拳)。
战场早已脱离了地面,在扭曲的高天之上进行。
他们的每一次碰撞,哪怕只是余波,都让空间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暗红色的天幕被他们的力量撕开一道道巨大的、久久无法愈合的黑色裂口,仿佛天穹都要塌陷下来。
下方的大地更是遭了殃,山川变形,河流改道,一片末日景象。
这已经完全超越了凡人所能理解和参与的范畴!即便是侥幸存活下来的那些避世派战士和魔物,此刻也只能瑟瑟发抖地躲在残垣断壁之下,惊恐地望着天空那如同神话时代重现般的可怕战斗,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
而在这场超越凡俗之战的下方,废墟之中,木青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原本面如死灰、充满绝望的脸上,此刻却逐渐被一种越来越浓烈的,近乎病态的兴奋和狂热所取代。
他忘记了伤势,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原本的计划,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高空中那个魔纹缭绕,仅凭本能就与羽皇战得旗鼓相当的身影——欧阳墨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木青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嘴里发出语无伦次的呢喃,眼中闪烁着科学家发现真理般的光芒,“错了!我们都错了!肜、冥、尸、蛊他们也错了!!”
“我们一直在寻找……一直在试图用各种外力、用蚀渊的能量去‘开发’人体的极限,去创造所谓的‘完美容器’和‘至高造物’……愚蠢!何其愚蠢!!”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最好的样本!最完美的载体!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啊!!欧阳墨殇!!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力的‘开发’!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本身……就是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拥有无限可能的‘原初宝藏’啊!!”
“看看他!境界没有丝毫提升!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上限’根本不是用我们这个世界的境界体系所能衡量的!他的‘容器’本身就庞大到足以直接承载蚀渊的本源之力!甚至能与之融合,产生更恐怖的变化!这是何等完美的‘基础’?!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潜能’?!”
木青的呼吸变得急促无比,眼神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如果能得到他……如果能研究他……如果能理解他身体的奥秘……那我们追求的‘开发人体极限’,甚至‘比肩女娲’的造物之道,将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羽皇?蚀渊?呵呵……呵呵呵……”
他甚至开始低声嗤笑起来,看向天空中和欧阳墨殇激战的羽皇,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怜悯和嘲讽,“羽皇以为得到了力量就是神?可笑!他不过是个强大的、被力量控制的傀儡罢了!真正的神之领域……真正的进化奥秘……在这个欧阳墨殇身上啊!!”
此刻的木青,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那疯狂的科学狂想之中。
欧阳墨殇的出现,仿佛为他黑暗的研究道路,点亮了一盏通往终极真理的明灯!
他之前的失败、背叛、牺牲,仿佛都有了全新的,更加伟大的意义——都是为了最终发现这个“最完美的样本”!
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战场,已非凡人可以参与。那两人战斗的余波就足以让他死上一万次。
他强压下立刻冲上去的冲动,眼神闪烁,开始疯狂地思索。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将这个消息带回去,必须想办法……得到欧阳墨殇!无论用什么手段!
而高天之上的战斗,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久攻不下,羽皇的耐心似乎正在被消磨。他发现自己精妙的攻击对那个只有本能的怪物几乎无效,这让他这位自诩的新神感到无比的恼火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朕就不信,你这具身体,真的毫无极限!”羽皇眼中厉色一闪,决定不再保留!
他猛地双手合十,周身金黑色的能量疯狂向内压缩!背后那对光翼骤然收回体内,他额头之上,一个复杂无比、融合了羽族皇纹与蚀渊魔纹的全新印记,骤然亮起!
“以朕之神名,唤蚀渊之怒!万魂劫灭……破界神枪!”
他怒吼一声,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一柄仿佛由无数压缩到极致的怨魂和毁灭能量构成的、缠绕着暗红色闪电的漆黑长枪,骤然出现在他身前。
这柄长枪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空间不是扭曲,而是直接崩塌,形成一个绝对的虚无地带。
这是羽皇目前所能掌控的,最强的一击!蕴含着极致的毁灭意志,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干扰乃至穿透那种诡异的“否定”力场!
去!
漆黑神枪无声无息地射出,速度快到超越了时空的限制,瞬间便出现在了魔化欧阳的眉心之前!
魔化欧阳那空洞的黑暗之眼,第一次……微微动了一下。那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面对这凝聚了羽皇巅峰力量、甚至能威胁到他本源的一击,他那混沌的本能,终于做出了一个不同于之前简单排斥或吞噬的反应。
他,缓缓地,抬起了双手。
然后,在胸前,做出了一个……环抱的动作?
仿佛,要拥抱那支毁灭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