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三十天,姑苏战区依托“晨曦”系列武器,完成了足以载入教科书的绝地反击。
作战指挥大厅那面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型全息屏幕上,原本触目惊心的血红,正被代表安全的翠绿大片大片地吞噬。
【已收复区域:68.2万平方公里】
【解救幸存者:1010万+】
【消灭感染体:2200万+】
【建立安全定居点:156个】
随着内陆局势趋稳,国家机器的重心开始发生战略性转移。原本用于死守内陆防线的重装集团军,开始成建制地向漫长的边境线输送。
北上黑山,西进疆域,南下云桂。
与此同时,十几支满载医疗物资和轻武器的运输车队,打着“人道主义援助”的旗帜,驶出国门。那些还在苦苦支撑的小国政权,面对夏国递来的橄榄枝,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想要活命,想要“晨曦”技术的边角料,就得拿资源、拿主权、拿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来换。
这是阳谋。
……
西南边陲,瑞利口岸。
湿热的空气中夹杂着腐烂植物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苍蝇在铁丝网外堆积如山的尸体上嗡嗡作响。
边检站站长魏国摘下被汗水浸透的大檐帽,用力抹了一把脸,指缝里全是油腻和灰尘。他已经连续在岗四十八小时,眼球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
“下一个。”
魏国重新戴好帽子,声音沙哑得像是在嚼着一把粗粝的沙子。
人群中,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和周围那些衣不蔽体、满脸绝望的难民不同,这个男人穿着一身虽然破旧但依然整洁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他身材瘦削,面色苍白如纸,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就像那是他的命。
魏国出于职业本能,眉头微微一皱。这人的气质,太干净了,干净得在这个末世里显得格格不入。
接过对方递来的护照,指尖触碰的瞬间,魏国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翻开护照。
姓名栏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李文博】。
正在盖章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空气仿佛在这一秒凝固,周围嘈杂的哭喊声、呵斥声在魏国的耳中瞬间远去,只剩下心脏剧烈撞击胸腔的轰鸣声。
咚!咚!咚!
半个月前,一份绝密级的红色通缉令,通过军用加密频道直接下发到了每一个边境哨所负责人的终端上。那上面的照片,那双即使隔着屏幕也让人感到不适的眼睛,魏国死都不会忘。
“目标:李文博。原金陵生物研究所研究员。极度危险。具备超高智商、完美伪装性。”
“警告:该目标大概率已非人类,而是某种高阶‘掠殖体’。一旦发现,严禁单兵接触,严禁激怒,务必第一时间静默上报!”
“重复,这不是人类,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魏国的喉结艰难滚动。
他在桌子底下的左手,颤抖着摸到了那个红色的静默报警器。
按下。
无声的信号瞬间飞向几千公里外的最高指挥中心。
做完这一切,魏国缓缓抬起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丝僵硬的职业化表情,甚至还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文博?”
“是我。”
李文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读书人特有的斯文和歉意,“警察同志,我知道我是通缉犯。我也知道,我现在在你们眼里是什么。叛徒?汉奸?我都认。”
魏国握着印章的手指关节发白,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腰间的手枪套。
“既然知道,还敢回来?”
魏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硬一些,以此掩盖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因为我要赎罪。”
李文博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黑色手提箱,眼神中闪过一抹令人心悸的温柔,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当初是我鬼迷心窍,把样本带了出去。但我没想到……这东西会引发这么大的灾难。”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懊悔,眼眶甚至有些发红,“看到世界变成这样,我每一天都在煎熬。所以我必须回来,我把最原始、最核心的月壤样本带回来了。这是唯一的解药,也是我……能为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情真意切。
字字泣血。
如果不是知道那份通缉令的内容,如果不是触手那冰凉的体温,魏国绝对会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个迷途知返、一心报国的赤子。
但正因为知道真相,此刻的魏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怪物……
它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是人!
它那副懊悔的表情,那种想要赎罪的迫切,完全不是演出来的。它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还是那个李文博,还是那个被国家培养的科学家!
这才是最恐怖的。
认知扭曲!
“这一路……很难走吧?”魏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手心全是冷汗。
“是啊,太难了。”李文博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庆幸,“但我运气真的很好。好几次遇到了大规模的尸潮,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那些丧尸就像是没看见我一样,直接从我身边绕了过去。”
“甚至有一次,一只变异的老虎扑过来,在离我半米的地方突然停住,然后转身跑了。”
李文博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可能是老天爷也觉得我罪不至死,想留着我这条命回来送解药吧。”
魏国看着他。
看着这个怪物一脸天真地说着“运气好”。
运气好?
那是那些丧尸在本能地恐惧!是在向它们的“王”臣服!
魏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他必须立刻把这个东西关起来,决不能让它在人群中失控。
“既然是来赎罪的。”魏国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那就按规矩来。所有入境人员,尤其是你这种特殊身份的,必须走特殊通道进行全面消杀和隔离检测。”
他指了指旁边那间由集装箱改造的独立禁闭室。
那是专门关押狂躁感染者的死牢,全钢板焊接,没有窗户。
李文博愣了一下,显得有些迟疑。
“一定要这样吗?”他抱紧了箱子,“这里面的样本很脆弱,不能过安检机,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怕……”
“规矩就是规矩。”魏国打断了他,语气强硬,“要么进那个房间接受检查,要么滚回去。我们不缺你这份‘解药’,但我们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隐患。”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
魏国在赌。
他在赌这个怪物的认知扭曲程度,赌它为了维持“我是来赎罪的人类”这个人设,会选择妥协。
几秒钟的死寂。
每一秒,魏国都感觉像过了一年。
终于,李文博叹了口气。
“好吧。”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就像是一个秀才遇到兵后的妥协,“我配合。只要能见到陈景明老师,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魏国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后背湿透。
太像了。
这种委曲求全、顾全大局的姿态,简直比真正的人类还要完美。
“带路。”魏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紧紧握住了枪柄,却不敢拔出来。
他亲自引路,将李文博带向那间特制的“贵宾室”。一路上,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给即将到来的增援争取时间。
李文博跟在他身后,步伐稳健,甚至还会礼貌地侧身,避让旁边经过的担架和伤员。
“到了。”
魏国打开厚重的铁门,里面只有张金属桌子和四周加厚的钢板墙壁,幽暗而压抑。
“李博士,请吧。”魏国侧过身,让出入口,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李文博提着箱子,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怀疑地走了进去。
就在他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魏国。
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清澈,诚恳,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同志,你很紧张。”
李文博突然说道,语气关切,“你的手一直在抖。要注意休息啊,国家还需要你们这样的守卫者。”
说完,他微笑着走进黑暗,主动关上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哐当。
随着落锁的声音响起,魏国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眼中的恐惧不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