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穿过浓密的梧桐树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蝉鸣声声,给这片静谧的教职工家属区增添了几分夏日的慵懒。
“是雅雅吧?来啦,来,快坐。”
钱夫人从后厨走出,一眼就认出了林雅雅,热情地招呼着。
目光随即落在林雅雅身后的张陵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欣赏。
“这位就是张陵同学吧?哎呀,你们俩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呐。”
林雅雅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张陵,却见他神色如常,只是礼貌地微微颔首。
心中涌起一丝说不清的失落,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捏住了裙边。
“师母您好。”
“钱夫人,您好。”
张陵的声音平静而沉稳,没有因为对方的夸赞而有丝毫波动。
“好好,都好。”钱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钱夫人泡好茶,给每人倒上一杯,然后便笑着坐到一旁,拿起一本关于园艺的书,安静地翻看起来,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简单的客套之后,张陵没有绕圈子。
他端起茶杯,吹开漂浮的茶叶,目光落在杯中沉浮的叶片上。
“我听雅雅说,钱教授您喜欢钓鱼。”
张陵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将钱文书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来。
钱文书眉毛一挑,放下茶杯:“哦?谈不上喜欢,不过是退休了,打发时间罢了。”
“我最近也对钓鱼很感兴趣。”
张陵说,“只是不得其法。总觉得这水下的鱼,心思难测。”
“有时候你用尽了最好的鱼饵,它也只是在旁边绕几圈,闻一闻,就是不咬钩。”
林雅雅在一旁听得有些发愣。
不是来请教的吗?
不明白张陵为什么突然说起钓鱼。
“那是你的饵不对鱼的胃口。”
钱文书身体微倾,捧起了暖茶。
“不同的鱼,吃不同的饵。”
“有的鱼贪腥,有的鱼喜素。”
“更有一些活得久了的老鱼,见过的饵比你见过的鱼都多,寻常的饵食,它看都不会看一眼。”
“那该用什么饵?”张陵追问。
“对付这种老鱼,不能用寻常的饵。”
钱文书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得,“得用它没见过,又抗拒不了的东西。比如,另一片水域才有的,能让它脱胎换骨的活食。”
张陵也笑了。
他将茶杯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教授说的是。可如果,我不是想钓那条老鱼呢?”
钱文书的笑容微微一滞。
张陵继续说道:“我想看的,不是鱼,而是这整片池塘的水。”
“我想知道这水什么时候会起风浪,什么时候会干涸。”
“我想知道水里的每一条鱼,在面对渔网的时候,会怎么挣扎,怎么逃命。”
“甚至……我想知道,能不能在水底,给它们造一个绝对安全的礁石洞穴。”
“年轻人,你的野心很大啊。”
“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林雅雅听得云里雾里,但钱文书却瞬间明白了张陵的野心。
他不是来求一份“鱼饵”的。
钱文书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这份格局,这份野心,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说他是个天才。
现在看来,更是狂才。
“年轻人,池塘的水,不是谁都能看的。”
“所以我才来向您请教。”
张陵突然将姿态放得很低,语气却很坚定、
“您是经验最丰富的老渔翁,您知道怎么看水,怎么识鱼。我想跟您学。”
“我凭什么教你?”
钱文书反问,“我这点微末的道行,也是花了一辈子才摸索出来的。”
“等价交换。”张陵吐出四个字。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这是我最近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我想,您那位也喜欢研究‘水生万物’的朋友,或许会感兴趣。”
钱文书神情微变。
张陵点破了。
他不仅知道自己背后有人,甚至连对方的领域都猜得一清二楚。
他拿起U盘,没有立刻查看,只是摩挲着冰凉的外壳,陷入了沉默。
“滴滴滴……”
客厅里一时间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许久,钱文书抬起头。
“他想见你。”
“我知道。”
张陵点头,“但他想见的,不是现在的我。是一个能真正帮到他的我。”
“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
张陵语气诚恳,“我需要您的知识,来完善我的理论。”
“你想学什么?”钱文书问。
“全部。”
钱文书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哈哈哈哈……”钱文书突然笑了,笑得很开怀。
张陵一直看着钱文书,同样在轻笑。
“作为交换,”张陵接话,“我可以解决陈景明教授的麻烦。”
能获得陈景明这种国宝级科学家的友谊,对张陵而言,是一笔极具价值的投资。
他未来的计划,自然需要各个领域的顶尖人才。
静。
听到“陈景明”三个字从张陵口中清晰地说出,钱文书反而彻底放松下来。
“不过,有一个条件。”张陵补充道,“我不会去那片‘池塘’。”
“我需要他亲自来姑苏。”
钱文书皱起眉头:“他出不来。那里……”
“他会的。”
张陵打断了他,“当他看到U盘里的东西,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出来见我。您可以先替他答应下来。”
钱文书注视着张陵的眼睛,片刻后,缓缓点头。
“好,我替他答应你。”
协议达成,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先前的交锋仿佛从未发生,钱文书重新变回那个和蔼博学的长者。
他兴致盎然地拉着张陵,来到电脑前。
开始探讨起U盘里提到的几个关于神经酰胺和“痛苦量化”的构想。
“你提到的,通过特定频率的微电流,欺骗中枢神经,让大脑误判损伤程度,从而降低痛感反馈。这个想法非常大胆!”
钱文书在纸上迅速画着大脑结构简图,笔尖沙沙作响,“这涉及到了‘门控理论’的延伸应用,但你比它更激进。你甚至想直接干预‘传导路径’本身!”
张陵专注地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个关键问题。
“教授,如果将杏仁核的活跃度作为‘恐惧’的量化指标,那么在极限恐惧状态下,前额叶皮质的抑制功能会下降到什么阈值?”
“这个阈值,是否可以通过药物进行人为的‘加固’?”
“加固?你的意思是……”
钱文书的笔停住了,他抬头看着张陵,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客厅变成了顶级的学术研讨会。
从神经递质的多巴胺、内啡肽,到大脑边缘系统的海马体、杏仁核,两人的对话内容越来越深奥。
张陵像块海绵,疯狂吸收着钱文书渊博的知识。
他提出的问题,都精准地切在最前沿的领域,让钱文书越谈越是心惊,越谈越是兴奋。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给一个大一新生上课,而是在和天才学者进行思维碰撞。
林雅雅坐在一旁,已经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看着聚精会神、眼中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张陵,再看看同样沉浸其中的钱文书教授,眼睛也开始放光。
张陵……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