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安抚下,
华儿的哭声渐渐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最终在李清爱温柔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许仙待华儿睡着之后,
才继续用沉重的声音说道:
“这条线索断了之后,法海依旧不死心,他又想出了一条……毒计。”
他看向宋宁,
眼中满是忧虑与愤慨:
“在你昏迷后的那晚,那法海竟然……竟然去了临安府衙,面见陈伦知府。”
“他……他竟状告白姑娘,说白姑娘便是引起这场天花瘟疫的祸患根源!是……是妖孽作祟!”
“还妖言惑众,声称只要……只要杀了白姑娘,这场瘟疫便能自动平息!”
说到此处,
许仙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重重叹息一声,
难以为继。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
小青更是气得脸色发白,
浑身发抖。
宋宁躺在榻上,
心下却瞬间明了,
法海这是换了赛道。
他与白素贞实力在伯仲之间,
硬碰硬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原本指望借白素贞与许仙可能产生的“孽缘”违背天道规则,
借助天道之力镇压白素贞。
但如今白素贞手握“天机”,
若能成功解救临安府百万生灵,
便是泼天的大功德,
足以抵消孽缘业障,
他那“天道斩妖”的路子就行不通了。
于是,
他便将目光投向了人间王朝的力量!
借大义,
借拯救万民苍生,
来斩杀白素贞!
如果陈伦知府官方确认白素贞是引发这场天花瘟疫的妖邪,
那么法海就站在正义的一方,
光明正大邀请洞天福地的正道修士,
以“降妖”解除瘟疫之名来斩杀白素贞!
此计,
不可谓不毒!
“陈伦知府是位清官,明辨是非,起初自然不信这等无稽之谈,当场便将法海呵斥了回去。可谁知……”
许仙缓了口气,
继续忧心忡忡地说道:
“谁知那法海见陈知府说不动,竟然把不知从何处罗织、编造了许多污蔑白姑娘的所谓‘铁证’,偷偷让金山寺僧人在临安府内百姓间传播。”
“一夜之间,全城皆知。”
“民智愚钝,且感染天花后性命处于生死旦夕之间,不少百姓都信了法海的鬼话!”
“十几万百姓跪在临安府衙,要求陈伦烧死白姑娘!”
“他们还在庆余堂外面骂,到今日已经骂了三天了,幸好我姐夫派衙役守在外面,他们才没有冲进来。”
说到这里,
许仙重重叹息了一声,
“群情激愤,民意难违。”
“陈伦知府面对滔天的民意,也没有办法,只说……此事关系重大,他会认真考虑此事的。”
“就在当晚,我姐夫李公甫冒着风险偷偷过来报信。”
“说陈伦知府可能承受不了满城百姓的压力,是真有可能让法海烧死白姑娘的……他让我们千万小心,事情不对就赶紧逃走。”
许仙说到这里,
脸上露出了挣扎和无奈,
他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说出了最坏的消息:
“就在昨天……我姐夫李公甫果然又来了。
”而且他……他带着府衙的传票来了。通知我们,后天,也就是明天,府衙升堂,传唤我庆余堂一干人等,重点是……是白姑娘,前去接受询问。”
他抬起头,
目光复杂地看向宋宁:
“李公甫头儿最后私下叮嘱,临安府的天花瘟疫已让陈伦知府陷入了绝境。”
“不仅是听取法海蛊惑的百姓给他的压力。”
“还有,若再找不到破解之法,百万生灵涂炭的罪责他即便死也承担不起。”
“他让我们务必谨慎应对,陈伦知府……真有可能被法海的言论蛊惑,授予法海权利……对白姑娘不利的。”
许仙说完这一切,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却又更加沉重。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刚刚醒来、还虚弱不堪的宋宁,
那眼神里混杂着无助、焦虑,
以及一丝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宋兄,你昏迷这三日,我们得知这些消息后,早已是六神无主,乱成了一团。”
“白姑娘虽法力高强,但于这人间官府的律法程序、阴谋构陷,实在……实在难以应对。”
“我姐夫李公甫虽熟悉些衙门事务,可面对法海这等处心积虑的构陷,还有知府大人那迫于形势可能产生的偏颇……我们……我们实在是心力交瘁,无计可施啊!”
“所以,我们是留还是走?”
许仙的话语没有说完,
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幸好你醒了,
不然连留或是逃都不知道,
若是逃还好说,
若是留,
在明天府衙之上,
没有宋宁,
剩下几人面对法海恐怕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一时间,
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
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躺在床榻之上,
那个被绷带包裹、脸色苍白,
却刚刚睁开了双眼的宋宁身上。
压力,
如同无形的山峦,
瞬间转移到了宋宁虽然虚弱却依旧挺直的脊梁上。
“在接到黎山老母回信,得知临安府存在‘天机’的那一刻起,我就料到法海绝对会借机铲除异己。”
宋宁在听完许仙的叙述后,
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
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嘴角泛起一丝带着疲惫的了然和无奈,
声音虽虚弱却清晰:
“我本来以为法海借机铲除的会是我,没想到是白姑娘。”
说完,
宋宁接着给满是担忧的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们留下,哪里也不去。”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
“而且此时逃走,刚好中了法海的下怀,到时白姑娘是不是引发临安府天灾的祸患,都变成是了。”
这时,
宋宁才问出了醒来后就压在心中的不解:
“白姑娘不是已经成功寻找到‘天机’了吗?”
“只要凭借这‘天机’,一举治愈了临安府这场荼毒百万生灵的天花灾祸。”
“届时,任他法海口吐莲花、妖言惑众,罗织再多所谓的‘证据’,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呓语。”
“又岂能动摇白姑娘分毫?”
然而,
当“天机”二字从宋宁口中再次说出时,
房间内的气氛非但没有轻松,
反而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愁云如同实质般笼罩在每个人的眉宇间。
许仙张了张嘴,
刚想解释,
旁边的李清爱却再次下意识地想要阻拦,
她的目光望向宋宁,带着明显的警惕——
她和宋宁都处于“直播”之下,
任何关于“天机”的信息泄露,
都可能会被传入法海阵营“神选者”的手中。
“没事,说吧。已经过去三天了,法海不傻。”
宋宁注意到了李清爱的动作,
他微微侧头,
看向她,
虽然虚弱,
语气却带着一种看透局势的冷静:
“他既然敢去府衙状告,必然是已经推测出,或者说,确信我们至少在‘天机’的运用上遇到了巨大的阻碍。”
“否则我们早已平息瘟疫,他哪还有诬告的余地?”
宋宁刚刚醒来,
思绪却转得飞快。
从众人隐晦的忧愁和法海迫不及待的发难中,
他已经隐隐猜到了那个最糟糕的可能性
——天机的获取或使用,
并不顺利。
在宋宁说完后,
许仙这才重重地叹息一声,
脸上充满了挫败与焦虑,
开口说道:
“宋兄,你推测得没错……经过你的指点,白姑娘确实在‘那个底’找寻到了‘天机’的线索,”
许仙也不傻,
没有直接说出“西湖底”。
“但是……但是那天机并非完整。我们只找到了……大约三分之一。”
“另外至关重要的三分之二,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如何探寻、推演,都再也找不到丝毫踪迹。”
说着,
许仙重重叹息了一声,
“在你昏迷的这三日,白姑娘几乎不眠不休,日夜在搜寻。”
“用尽了各种感应秘法,可……可那剩余的天机,就像是彻底从这方天地间被抹去了一般,再无半点回应。我们……我们被困在了这里。”
最后,
许仙无力地垂下头,
声音充满了苦涩:
“唉……若是找到了完整的天机,化解了瘟疫,我们又岂会怕法海这等诬陷?早就……”
后面的话,
他已说不下去。
听着许仙无奈而绝望的叙述,
感受着房间里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重气氛,
宋宁闭上了眼睛,
胸口微微起伏。
良久,
他在心中,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狠狠地、无奈地默念道:
“我就知道……”
“这‘天机’……”
“……没他妈的那么容易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