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涌现的乳白微光,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冰水,瞬间改变了石洞内外的僵局。
光芒极其微弱,淡得仿佛晨曦初露时天边最薄的一抹云彩,却带着一种与这片灵子惰性“沙漠”格格不入的温润与纯净感。它不是灵子爆发,更像是一种……本质的流露,仿佛大地沉眠已久的心脏,在这一刻极其缓慢地、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这抹微光首先稳定了暗红碎片。碎片内部那因持续抽取和外部冲击而产生的、近乎崩溃的“波动”,在这股温和却蕴含着磅礴“生养”与“承载”意味的力量浸润下,迅速平复下来,甚至其内部流转的暗金星点,都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乳白光晕,流转变得更加稳定、柔和。
茶渡泰虎的感受最为直接。他右臂与大地共鸣产生的“承载”感,不再是之前那种单纯的“重量”与“坚固”,而是多了一种奇异的“滋养”与“修复”感。仿佛他沟通的并非死寂的岩石,而是一位虽然沉睡、却依旧保留着生命脉动的古老巨人。右臂深处那股力量的消耗和酸痛,竟然在这股感觉的浸润下,得到了极其细微的缓解。
而对于黑崎一护而言,这抹微光带来的变化更为关键。
当乳白微光通过碎片和茶渡右臂的间接联系,与他灵魂深处那个刚刚获得“基石”、暂时稳固下来的暗金色“锚点”产生微弱共鸣时,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出现了。
“锚点”本身的性质并未改变,依旧是“静滞”与“秩序”。但在这乳白微光的“包裹”或“滋养”下,它散发出的力场,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凝固”与“排斥”,而是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韧性与适应性?就像一块被温润泉水长期冲刷的玉石,坚硬依旧,却不再那么易碎。
更重要的是,那源自大地深处的温和力量,似乎天然对虚白那种冰冷、充满侵略性的“秩序”有着某种安抚或中和的作用。当虚白的“秩序之矛”因“锚点”的突然稳固而刺空后,其后续的侵蚀力量在触及这若有若无的乳白微光余韵时,竟然出现了短暂的“迟滞”和“软化”,仿佛最锋利的冰锥遇到了初春的阳光,虽然无法融化,却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这给了“锚点”和那一丝被抽取、已与“锚点”初步融合的“静滞”本源宝贵的喘息之机。它们不再被动承受冲击,而是在这微弱却奇异的“地乳”滋养下,开始极其缓慢地、自发地进行着一种更深层次的“融合”与“构筑”。那个小小的“静滞内核”雏形,变得更加凝实,结构也似乎更加……自然?仿佛正在从一件被强行“铸造”的工具,向着与宿主灵魂根基更和谐共存的“器官”方向演化。
一护身体上的剧烈痛苦和痉挛也随之缓解了大半,虽然依旧虚弱不堪,但那种灵魂即将被撕裂的绝望感消退了许多。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底的血丝似乎都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疲惫、困惑与一丝微弱希冀的复杂神色。
“这光……是什么?”他嘶哑地问道,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地面,仿佛想穿透岩石看到那光源。
石田雨龙也震惊地看着那从地面缝隙(主要是茶渡手掌按压处和之前地脉崩溃的裂缝)极其微弱渗透出来的乳白微光。灭却师的知识库里,从未记载过在灵子惰性如此极端的环境中,会产生这种性质的能量。它似乎不是灵子,或者说,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活跃灵子,更像是一种……地脉精粹?或者说,是这片土地在漫长死寂中,于最深处沉淀、保留下来的一点原始生机?
“是地脉……真正的、未被污染和抽干的……‘源乳’?”龙堂寺真吾也凑了过来,声音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而颤抖,“传说在一些最古老、保存最完好的地脉节点深处,会孕育出极其稀少的‘地脉源乳’,那是大地最本源生命力的结晶,性质极其温和纯净,能滋养万物,稳固根基!但…但那应该只存在于灵子充沛的福地洞天啊!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
“或许…正是因为这里极端惰性,几乎断绝了内外灵子交换,反而在漫长岁月里,以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残存的一点点最纯净、最本源的‘地气’或‘生机’,压缩、沉淀在了最深处?”石田推测道,“刚才茶渡为了稳定碎片,持续沟通大地根基,加上一护抽取碎片引发的深层能量扰动,还有外面怪物撞击带来的物理震动……种种因素叠加,恰好‘触动’了这沉睡的‘源乳’,让它泄露出了一点点?”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却依然充满了不可思议。
但眼下,这不是深究的时候。
因为石洞外,那几只被乳白微光短暂“惊”住的甲壳怪物,在片刻的迟疑后,似乎被这从未感受过的、带着“生机”的气息更加刺激了!它们发出了更加狂躁、充满贪婪的嘶吼,撞击岩壁的力度和频率骤然提升!
“轰!轰!咔嚓——!”
这一次,裂缝扩大得更加明显!甚至有两只更加细长、覆盖着骨刺的前肢爪钩,已经强行从扩大的缝隙中探了进来,疯狂地扒拉着内侧的岩壁,试图将缺口撕得更大!
“它们要冲进来了!”井上织姬脸色惨白,挣扎着想要再次凝聚双天归盾,但灵压的枯竭让她连最基本的光晕都无法维持。
茶渡眼神一厉,就想起身再次迎击。
“等等!”石田突然低喝,目光死死盯住那渗透乳白微光的地面裂缝,又看向外面疯狂撞击的怪物,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闪电般划过脑海。
“茶渡!不要攻击它们!”石田语速极快,“把碎片!把碎片的力量,引导向地面!不是稳定,是刺激!配合你右臂与地脉的共鸣,刺激那‘源乳’渗出更多!快!”
“什么?!”茶渡愕然。
“外面那些东西!它们长期生活在这种死寂环境,对‘活性’和‘生机’的气息可能极度敏感,甚至……成瘾!它们这么疯狂,不只是因为发现了我们,更可能是因为感知到了这泄露的‘源乳’气息!”石田的声音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急迫,“如果……如果我们能让更多的‘源乳’渗出,甚至……短暂地形成一股小小的‘涌流’……”
他的意思很明显——用“源乳”作为诱饵,引开甚至扰乱那些怪物!
茶渡瞬间明白了。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手掌从暗红碎片上移开,转而五指并拢,暗红的右臂光芒内敛到极致,然后狠狠一拳,砸在了那乳白微光渗出最明显的裂缝边缘!
不是破坏,而是将一股极其凝练、带着“震颤”与“疏导”意念的力量,轰入了地下!
同时,他将那块暗红碎片轻轻放在了拳头砸出的凹陷处,碎片的力量不再用于支撑或输出,而是被他引导着,化作一股极其温和的“静滞”波纹,如同润滑剂,顺着拳头轰出的力量路径,向着地底深处那“源乳”的源头“渗”去!
双重刺激!
“嗡……”
地面再次传来更加清晰、更加低沉的共鸣!这一次,不再是崩溃的乱流,而是一种仿佛沉睡之物被轻微唤醒的、带着些许“不悦”与“躁动”的震颤!
渗透出的乳白微光,瞬间变得明亮了一分!从丝丝缕缕,变成了如同薄雾般的一小片!一股更加清晰、更加诱人的、混合着泥土芬芳与纯净生机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气息透过扩大的缝隙,迅速飘散到了石洞外。
撞击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几声极其短促、充满困惑与狂喜的尖锐嘶鸣!
扒在缝隙内的那两只前肢爪钩,猛地缩了回去!
然后,就是一阵混乱、沉重、争先恐后的奔跑和刮擦声,迅速……远离了石洞!
它们……被那突然浓郁的“源乳”气息吸引走了!去追逐那“源头”了!
成功了!
石洞内,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转机。
但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因为茶渡的刺激,地底那“源乳”的渗出似乎有些失控了!乳白微光越来越亮,渗出的“薄雾”开始凝聚,甚至有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试图沿着裂缝向上“飘”出地面!同时,地下传来的震颤感也越来越强,仿佛那沉睡的存在真的要被彻底惊动了!
“停下!茶渡!快停下!”石田急道。引开怪物是权宜之计,如果真把这地底的“源乳”彻底激发出来,天知道会引来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或者造成什么无法预料的地质变动!
茶渡也察觉到了不对,立刻收回了右臂的力量,并将碎片从裂缝处拿开。
但似乎……有些晚了。
渗出的乳白微光已经形成了一小滩,在石洞地面上缓缓流淌,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和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地下的震颤虽然减弱,却并未完全停止,依旧传来低沉的、仿佛叹息般的嗡鸣。
更麻烦的是,这些“源乳”似乎对一护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一护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地面上那滩乳白微光吸引,他能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那个被“源乳”间接滋养过的“锚点”,正传来一种清晰的“渴求”感。仿佛这“源乳”对于稳固和壮大他刚刚成型的“静滞内核”,有着难以言喻的好处。
“一护,别……”石田看出了一护眼神的变化,想要阻止。
但一护的动作更快。或者说,是他的身体本能驱使着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蘸了一下那流淌的乳白微光。
指尖触及“源乳”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暖醇厚、仿佛回归母体般的纯净力量,顺着他指尖的皮肤、经络、血脉,毫无阻碍地流入了他的身体!这股力量所过之处,因灵压透支和灵魂创伤带来的冰冷与刺痛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舒适的暖意和修复感!
更关键的是,这股力量似乎天然能够与灵魂交融。它没有直接涌入那暗金色的“锚点”或“静滞内核”,而是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悄然渗透进一护灵魂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锚点”周围那片被苍白系统侵蚀、干涸脆弱的“土地”上。
干涸的“土地”仿佛得到了滋润,虽然无法立刻恢复生机,却多了一丝微弱的“韧性”和“活性”。而那个暗金色的“锚点”和初步成型的“静滞内核”,在这“源乳”的滋养下,其光芒变得更加温润内敛,结构也仿佛多了一丝天然的“灵动”与“适应性”,不再那么僵硬和“人造”。
一护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透着舒坦的叹息。脸上最后一丝灰败也褪去了少许。
但这突如其来的“进补”,也瞬间打破了他体内那刚刚因为“源乳”出现而变得略微缓和的脆弱平衡!
虚白的系统,在短暂的“迟滞”后,立刻对这突然涌入的、性质迥异却带着强大“生机”的能量产生了最强烈的警惕与排斥!冰冷的秩序逻辑判定其为最高优先级异物,瞬间调动了远超之前的力量,朝着那正在渗透滋养一护灵魂的“源乳”之力,发起了猛烈的“否定”与“净化”冲击!
同时,因为一护灵魂根基得到微弱滋润而变得更加“醒目”,虚白系统对“锚点”和“内核”的侵蚀压力也再次陡然增大!
刚刚缓解的剧痛,以更猛烈的势头反扑回来!
“噗——!”
一护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这次的血液不再是暗红带冰碴,反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淡淡的乳白色光点!他身体后仰,眼睛翻白,刚刚凝聚起的一丝清明瞬间被更深的痛苦和混乱淹没!
“一护!”井上惊叫。
“糟了!虚白在疯狂排斥‘源乳’!内外冲突加剧了!”石田脸色大变。
而地面上,那滩被一护触碰过的“源乳”,似乎也因为他体内爆发的剧烈冲突和特殊体质,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与活化?它不再仅仅是一滩发光的液体,而是开始微微波动,光芒明灭不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孕育?
石洞外的远处,传来了甲壳怪物们更加兴奋、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嘶吼,它们似乎感知到了这里“源乳”气息的剧烈变化,正在掉头,以更快的速度冲回来!
刚刚出现的转机,转眼间就演变成了更加混乱、更加危险的局面!
地乳微光,是救命的甘泉,还是催命的毒药?
无人知晓。
只有越来越近的怪物嘶吼,和一护体内那愈演愈烈的灵魂风暴,预示着下一波更凶险的冲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