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气象站内,时间被压缩成了紧绷的弦,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倒数。
龙堂寺真吾几乎趴在了地上,脸颊贴着冰冷肮脏的水泥地,探测仪的探头被他用力按向地面裂缝,屏幕上扭曲的线条疯狂跳动,试图从一片近乎死寂的背景噪音中,剥离出那条“旧灵子脉支流残迹”最后的、微弱的“心电图”。
“找到了!偏左两米,深度约三到五米,走向是西北-东南斜穿建筑下方!节点…节点最活跃的位置…在那边墙角!”他猛地抬起头,指向房间东北角一处墙根,那里墙皮剥落更严重,露出底下颜色稍深的岩石基底。
石田雨龙立刻移动到那个位置,单膝跪地,双手十指张开,悬于地面之上。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时,指尖已流淌出极其凝练、近乎无色的灵子细流。这不是攻击性的力量,而是灭却师对灵子最本源的“解析”与“引导”。他将感知如同最细的探针,沿着龙堂寺指示的方位和深度,小心翼翼地沉入地下,寻找着那条几乎完全“钙化”、仅存结构空壳的灵子脉残迹。
触感如同在沙漠中寻找干涸万年的河床沟壑,只有极其微弱的、源于物质结构本身的灵子“记忆”回响。找到了!石田精神一振,指尖的无色灵子细流立刻变得更具“渗透性”和“亲和性”,如同涓涓细流,开始尝试“浸润”那些干枯的结构,不是暴力灌注,而是试图唤醒其内部残留的、与大地本身相连的、最基础的那一丝“地脉韵律”。
这是一场精密度要求极高的操作。力量稍大,可能彻底摧毁这脆弱的残骸;力量不足或频率不对,则根本无法引起共鸣。石田的额头迅速渗出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将灭却师的控制力发挥到了极限。
与此同时,茶渡泰虎盘坐在房间中央稍偏的位置,暗红的右臂平伸,手掌向上。那块暗红晶体碎片被他置于掌心,不再包裹。碎片一暴露,那种独特的“静滞”场便再次弥漫开来,但这一次,茶渡右臂皮肤下的熔岩纹路也同时亮起温润的微光,两股性质相近却又有微妙差异的“秩序”之力相互缠绕、调和,使得散发的力场不再那么极端排外,反而形成了一种相对稳定、内敛的“光环”,笼罩了大约直径两米的范围。
茶渡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右臂力量与碎片的“谐振”中。他回忆着刚才感受到的“沉重”、“内守”、“悲伤”与“决绝”,将自己守护同伴的坚定意志,毫无保留地注入右臂的力量中,并将其调整到与碎片内部那沉睡“核心”最契合的波动频率。
慢慢地,碎片内部那些暗金星点的流转,开始与茶渡右臂力量的脉动,同步起来。一种更深层次的连接正在建立。茶渡甚至能模糊地“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五个模糊的身影围绕石盘静坐,地脉的光芒被引导、注入,一个痛苦挣扎的阴影被无形的力量缓缓安抚、凝固、沉入最深沉的“静”中……但这些画面一闪即逝,如同水面的倒影。
“地脉残迹有反应了!”龙堂寺紧盯着探测仪,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石田先生!你激活了它结构里残留的‘脉动记忆’!虽然能量微乎其微,但‘通道’正在被疏通!频率…频率正在向碎片散发场的基频靠拢!”
石田咬牙维持着输出,从牙缝里挤出指令:“茶渡…就是现在!尝试将碎片场…沿着我打开的‘通道’…向下引导…与地脉‘锚定’!”
茶渡闻言,意念一动。掌心那暗红碎片微微一震,散发出的“静滞”力场不再均匀扩散,而是如同受到无形牵引,化作一道极其纤细、几乎无法察觉的暗金色“流”,顺着石田用灭却师灵力构筑的临时“桥梁”,缓缓流向地下那条被唤醒的干涸河床。
当碎片的力量“流”触及地脉残骸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心脏深处的共鸣,通过脚下的地面隐隐传来!整个废弃气象站都随之轻微一震!灰尘簌簌落下!
以茶渡掌心的碎片为核心,一个肉眼不可见、但灵子感知中清晰无比的淡金色“光罩”,如同倒扣的碗,迅速扩张开来,将整个气象站建筑及其周围大约十米的范围笼罩其中!
“遮蔽场成了!”龙堂寺看着探测仪上代表外部灵子扫描的波纹在触及那淡金光罩边缘时,骤然变得模糊、扭曲、大幅度衰减,几乎难以辨识内部情况,忍不住低呼。
井上织姬早已做好准备。就在光罩成型的刹那,她双手向上托举,金橙色的双天归盾光芒不再集中于一人,而是化作一层极其稀薄、却覆盖了整个光罩内壁的“薄膜”!这薄膜并不阻挡内外物质交换,却将其“拒绝”的规则性力量,全部集中于“拒绝外部灵子探测与窥视”这一项上!如同给这个脆弱的遮蔽场,又镀上了一层专防“透视”的涂层!
完成了!
石田闷哼一声,切断了与地脉残迹的连接,身体一晃,差点瘫倒,被旁边的龙堂寺连忙扶住。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刚才的精准操作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灵力和心神。
茶渡也缓缓收回右臂的力量,但碎片依旧托在掌心,维持着与地脉的“锚定”连接。他同样消耗巨大,右臂传来阵阵酸软,但眼神依旧沉静,专注地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
井上维持着大范围的双天归盾“拒绝薄膜”,额头上汗如雨下,身体微微摇晃,显然也极其吃力。
遮蔽场在三人近乎透支的支撑下,勉强运转起来。气象站内部,灵子环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凝滞”与“内敛”,仿佛与外界隔开了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能坚持多久?”石田喘息着问龙堂寺。
龙堂寺看着仪器上快速消耗的读数(碎片与地脉残迹的能量,以及他们三人维持的消耗),声音发苦:“碎片和地脉的‘锚定’还算稳定,但能量输出是持续的,地脉残骸本身近乎枯竭,主要靠碎片本身的历史积累在支撑…最多…最多二十分钟!井上小姐的‘拒绝薄膜’消耗的是她自身灵压,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坚持不了十分钟!”
二十分钟…不,可能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有效遮蔽时间!
而此刻,探测仪屏幕上,代表技术开发局追兵的三个高机动灵压光点,已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进入了十公里范围!并且,它们原本扇形的搜索模式,似乎因为捕捉到了刚才遮蔽场启动时不可避免的、极其微弱的空间灵子涟漪,开始有收拢聚焦的趋势!其中一个光点的前进方向,明显更加笔直地指向了他们所在的这片荒丘区域!
“他们察觉到了异常波动…可能在怀疑…”龙堂寺的声音带着绝望。
雪上加霜的是,一直昏迷的黑崎一护,在遮蔽场笼罩、外部灵子环境被极大程度“静滞”和“隔绝”后,身体再次出现了变化!
他并未醒来,但皮肤下那些苍白的纹路,却如同被屏蔽了外部“噪音”干扰,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活跃”地流转起来!虚白的系统似乎非常“适应”这种高度秩序化、排外性强的环境,甚至开始尝试“解析”和“模拟”遮蔽场的部分结构特性,用于优化自身的内部循环!
更麻烦的是,之前被漆黑核心吸收的那一丝“静滞”之力,在这同源的环境场中,仿佛受到了滋养,竟然也微微“壮大”了一丝,使得漆黑核心的“存在感”变得更加“沉重”和“固化”,与虚白系统那活跃的“秩序”形成了更鲜明的对比。两者之间的“边界”因此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紧绷!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微小的扰动而彻底爆发冲突!
“一护体内的平衡…变得更脆弱了…”井上感知到一护体内灵压的微妙变化,忧心忡忡地低语。
遮蔽场外,技术开发局的追兵在五公里外突然停下了!
三个光点呈三角阵型悬停,紧接着,一股更加尖锐、更加具有穿透性的新型灵子扫描波,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束,开始对着荒丘区域进行细致的、网格化的扫描!
这种扫描显然比之前的扇形扫描更加耗能,也更具针对性!淡金色的遮蔽光罩在这专门针对隐蔽灵压的扫描下,开始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水波般的涟漪!虽然尚未被穿透,但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们在进行精确定位扫描!”龙堂寺声音发紧,“我们的遮蔽场…不一定能完全瞒过这种级别的探测!尤其是刚才启动时的波动可能留下了‘尾巴’!”
时间,每一秒都在被无形的大手攥紧、挤压。
遮蔽场内,是三人透支的坚持和一触即发的内在危机。
遮蔽场外,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切割而来的死亡探照灯,以及更远处,那尚未现身、却始终如同阴云般笼罩的“收藏家”的冰冷注视。
十分钟…
或许,连十分钟都没有了。
石田的目光扫过疲惫不堪但眼神坚定的同伴,掠过掌心跳动着微弱星芒的碎片,最后落在卷轴上那句“慎引脉息,可固可移”的古语。
一个更加疯狂、却也可能是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利用这最后的遮蔽时间,不是被动的隐藏…
而是主动地,去做那件他们原本绝不敢在追兵眼皮底下做的事——尝试引导碎片的力量,介入一护体内那脆弱的平衡!
哪怕成功率渺茫,哪怕可能瞬间引爆一切。
也好过坐在这里,等着被网一点点勒紧喉咙。
他看向茶渡,看向井上,眼神中传递出孤注一掷的决意。
茶渡沉默地握紧了掌心的碎片。
井上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没有退路了。
就在这座破败的气象站里,在这摇摇欲坠的遮蔽之下。
赌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