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皆被吓傻,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弱女子竟敢在公堂行凶。
尤其陶瑞,在见到林听澜将昏迷不醒也染了一身血的陶熙抱回来时,双腿不受控地发软。
“公子,陶熙险些被割喉,那人跑得快我并未看清。”林听澜把人交给陶瑞后,又贴着林筠耳边小声道:“相爷就在外面,身旁还有一人,好像是……陛下。”
“嗯。”
皇后看着血淋淋的公堂只觉糟心:“愣着干嘛!还不快救人!”
孟多星傻乎乎问了句:“救哪个。”
“还喘气那个!”
孟多星立刻招呼人将陶熙抬到后堂去,幸好之前找来验毒的大夫还没走。
一传十十传百,刑部外聚着得人越来越多。
皇帝和林淳来得迟只能挤在外围,又不想大张旗鼓进去,恰好天已放晴,皇帝便带着人爬上了房顶。
皇后抬眼一瞥,瞧见那两道坐在屋脊上的身影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这两人……当真是,不成体统!
皇帝小心翼翼坐下,不由感慨道:“果真是年纪大了,这身手一点都没年轻时好使。”
林淳轻哼一声:“哪儿能呢,这刑部的房顶哪儿有我林家的院墙好爬。”
“老师这话说的可不对,你林家的院墙我就只爬过三回。”
皇帝一脸得意,毕竟当年冉冉都直接给他开后门,狡兔三窟,任凭老师怎么阻拦他总能顺利进去。
“哼!”
孟多星也见到了,手里的惊堂木差点没拿稳砸脚上。
皇帝冲他摆手示意他继续,孟多星缓了缓神继续问道:“你是以什么手段杀的人。”
韦七被押着重新跪在堂中,她并不作隐瞒:“琴声以及合欢蛊。”
四年前她侥幸活了下来,带着韩崧尸骨回到了锦城。
锦城有浮生阁,听闻知天下事,她特意花了两年时间利用韩崧所授琴艺扬名天下,赚取万金,从浮生阁换来合欢蛊和人皮面具。
她吞下母蛊,日日以自身鲜血和锦城合欢花喂养子蛊,辅以琴曲《山魅》。
合欢蛊一旦入体便再也取不出,一闻琴声便会浑身长出红斑,丝丝缕缕往四周蔓延,浑身泛痒、燥热难耐,有如合欢花开,直至花开遍体、宿主气绝,而无人供养的子蛊会融入血液中谁也发现不了。
她从进云台书院那刻起就时刻观察王渊行踪,想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何事,然而她人微力薄,足足查了两年,直到近日王渊深陷困顿,被流言所扰时常出入醉风楼。
她恢复原本的容貌,买通老鸨花如意,蒙着眼装作急切扬名又瞎又哑的琴师跟着进了醉风楼。
“那老鸨虽警惕,但多次试探后发现我的确眼盲、丑陋、又是个哑巴,在我金钱诱惑下,她时不时就会给我透露一些隐私,其中便包括那王渊男女不忌的癖好。”
孟多星紧皱眉头:“那你是如何知道还有其他人的。”
醉风楼并非普通商户所经营的产业,背后的人不管是王渊、王留良,亦或是王家,那老鸨都不该像韦七口中这般口风不紧,什么都往外说。
更何况照韦七所言,王渊深陷流言最多也不过两月,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能获取老鸨信任?
“自然也是老鸨透露的,她说王家小公子从前还好好的,自十二岁那年绑了一个男人进醉风楼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而那次不只有他还有同行的旁人。”
“我隐藏于醉风楼下蛊不过是顺手的事,雅集上王渊死时也是我奏的乐曲。”
韦七看着身旁死不瞑目的朱成玉,轻轻勾起唇角:“吴广海死了,王渊、朱成玉也死了,但还有倪顺明、柳传玉,他们也快了……”
皇后出言警告:“韦七,收手还来得及。”
韦七眼神闪烁一瞬:“……皇后娘娘,来不及了,他们二人中的合欢蛊同王渊的不一样,王渊的蛊听琴而死,而他二人若无我的琴声活不过七日。”
“来人!立刻将那二人找来,青黛现在立刻去取琴。”
韦七不解,偏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他们这般丧尽天良不该死吗?”
“他们再如何该死也轮不到你动手!”
“……”
韦七了然,俯首一拜:“韦七多谢娘娘爱护……听娘娘的便是。”
她又看向旁侧一直沉默不语的兄妹二人,歉意一笑:“连累林小公子了。”
……多谢。
林筠抿了抿唇,什么话都没说,但他读懂了韦七最后两个字。
自从王家利用徐瑛打算陷害他时,他就一直在着手调查王渊,直到派出去的人说有人在暗中打听王渊四年前的事,是云台书院的齐薇齐直讲。
他顺藤摸瓜找到醉风楼,家里养的人皆是探听消息的一把好手,从王家内部和醉风楼双管齐下,半个月的时间便套出四年前朱氏母子二人于郊外处理了两人。
再加上有醉风楼账本,王家人为了拿捏这些人的把柄,将他们做了何事,何年何月做的记得清清楚楚,时间一合一切明了。
他把名单私下给了齐薇,想如何做都是她的事,若她力不能逮他推一把也未尝不可。
而陶瑞诱拐乔乔的事纯属意外,当时他已经清楚醉风楼三楼的勾当,也是他特意通过他爹的嘴透露给陛下,这样的腌臜地方早就不该存在。
——
“小姐,琴谱已取来。”
林乔接过段行舟递来的琴谱,另一只手死死捏着齐薇交给她的最后三页,怎么也不肯合上。
她知道,琴谱一旦补全,金蝶钻进韩崧眉心他的记忆便会彻底恢复。
韦七没料到林乔会在这时候将琴谱取来,这姑娘琴技不佳却这般执着,倒也难得。
她不由一笑:“林小姐,《百羽录》我当真弹不了,弹奏此曲需心静澄明、念头通达,我有私心,又满手血腥,弹出的《百羽录》只会不伦不类。”
“喂,你这丫头之前不是盼着送我走?怎么,如今倒是舍不得了?”
韩崧像个没事人般飘到林乔身侧,见她泪珠子就这么从覆着眼的绸带下滚落,顿时住了声。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韦七纤瘦的背影上。
良久,他叹了口气,声音轻得仿佛能被风吹散。
“……都过去了。”
过不去!
凭什么过去!
该死!
他们都该死!
“乔乔?乔乔?”林筠在旁发现林乔情绪不对,轻声唤她:“皇后娘娘,妹妹许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先带她去歇会儿。”
皇后担心道:“不如你们兄妹二人先回家。”
今日到底太过血腥。
“不用了。”林乔哑声开口:“小满,带我去后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