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三的爹顾明是禁军统领,管皇城防卫。天子近前,顾老三本该是个受人追捧的小少爷,却并不受欢迎。”
许潇潇睁着双小鹿眼问道:“为何?”
“因为他有个疼他如珠似宝的祖母,从前只要他磕碰点皮,他祖母恨不得闹得整个京城的人知道,一点破事嚎得跟死了人似的。后来就没人再同他一起玩。”
“顾老三这人吧其实也还行,除了好赌和娇气些倒也没什么其他毛病。”
许潇潇由衷赞叹:“你好厉害。”
岳寒雁干笑两声,没办法,谁叫她有个爱听各种小道消息的娘呢。
就连她去云台书院的第一日,阿娘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是让她没事多打探些消息,回去好讲给她听。
林乔静静听着,她好像明白皇后为何要办这次雅集了。
她那日破坏了陶瑞的计划,父亲只说让她不必操心,自有人会替她报仇。
这个人想必就是太子或者陛下。
但他们也不是蠢人,一个皇帝、一个储君不可因为一些私情就指哪儿打哪儿,醉风楼定有他们不得不去的理由。
都说陛下因太子杀人盛怒之下将其禁足,在她看来,虽有惩罚的意味在,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让太子避风头。
那些少年的家人寻路无门只能找上皇后,而皇后恰好在这时办了场雅集。
自己儿子在牢里被关了几天,如今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求情,自然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家子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圈……不会就是为了这些夫人兜里的钱吧。
……
“司天台言今夏江南恐生水患,陛下欲提前修渠治水,不忍再增赋税。这些各地进献的贡品原是供皇家赏玩,今日便当着众夫人的面竞珍,凡出价者,所捐银两悉数充作赈灾款。”
“皇后娘娘,那司天台说的当真可信?”
司天台的名声谁人不知,就是一群当吉祥物的神棍,连风向雨水都不会测,陛下和娘娘怎就信了。
“无论可不可信,修渠治河一事本就有利民生。若无大灾自然是好的,若真的应验起码有备无患,能挽救无数人性命。况且江南水患本就频发,众位夫人此举利在千秋。”
钱夫人拉过一旁的人小声嘟囔:“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吗?”
林江冉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又接着道:“并且此次拍卖排名前十的人家皆可获得一份赠品。”
“什么赠品?”
青黛在皇后眼神示意下打开手中金册,朗声念道:“云台书院对面三层状元楼一座,东街胭脂铺三家,北郊合黎村农田二十亩,东郊栖云山脚庄园一处……赠品按其价值由高到低赠送。”
这些都是太子之前收缴的契书。
下头的夫人们渐渐回过味来了。
这就是场冲她们来的鸿门宴啊!
这些资产她们最熟悉不过,每年都会在她们手上过一遍。
明为拍卖,实则捐款,只不过多了件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生钱,还必须放家里供着的死物。
她们还得心甘情愿地捐,且不说那群混小子还被关着,再则就算为了这些赠品也得将钱堆上去。
京中与她们不对付的人多了去了,醉风楼一事闹得满城皆知,好些人今日就等着看她们笑话。
若这些产业落别人手里,指不定哪天就拿出来恶心她们一把,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其中钱夫人脸色最为难看,因为她家的产业就占了三份!
也就是说今日排名一出她还得私下找买了另外两处的人家将产业买回来。
有脑子转得快的立刻打听清楚各家产业是哪些,计算着估值排名,到时候就按着那个排名来拍。钱夫人有钱却好面儿,肯定会将她家产业给买回去,一出一进根本就不亏。
况且有些产业的确盈利颇丰,她们虽身在内宅,但常年打理家中产业知道京中哪些地段最值钱,就比如那状元楼,若经营得好一年就能让她们回本。
然而聪明人不止一个,这些夫人们都是内宅的人精,若每个人都这么想钱只会堆得越来越多。
程惜文默默抿了口茶,她突然庆幸顾寻惟只拿了家里的长枪去赌,陛下又原封不动还给了顾明。
虽说顾寻惟少了根小指,但至少顾家不用像这些夫人一样大出血争那个什么排名,到时候随手拍两件得了。
林乔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一边凭着岳寒雁对各家小道消息了如指掌的程度,不稍片刻就将场中的人认了个遍。
恰在此时,姜云晴气喘吁吁跑上来,拉着岳寒雁就往坡下走。
“你干嘛?”岳寒雁任她拉着:“别是害羞了,要我替你去撑场子吧。”
“不是,是你那个青梅——不对不对!顾寻真那个青梅来了!”
“什么!”岳寒雁瞬间失态:“她家只是一商户凭什么来!”
姜云晴停下脚步无奈看着她:“她同顾寻真一同来的,现在应该去南坡马场了。”
……
顺着小径下去便是南坡马场,三面环山,青草漫野、细沙铺地,场周缓坡围了一圈坐席。
春风和煦,少女们薄衫罗衣轻扬,身形曼妙,光彩照人;少年们着烫金圆领袍衫,身姿矫健,朝阳似火。
林乔四人躲在马场外不远处的一棵巨大榕树后,两边各伸出两个脑袋看着马场门口拉拉扯扯的两人。
马场烟尘未散,粉衣少女提着裙摆立在马车沿,目光在车辕和地面间逡巡,试探着落脚地。
女子看着车前身姿挺拔的男人,试探着开口:“顾哥哥,能不能扶我一把。”
岳寒雁拧着手帕,咕咕咕,整日就知道咕咕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鸽子呢。
姜云晴脑袋在岳寒雁下方,她抬头问道:“林乔给你出的主意没用吗?”
“……”
“他……他见着了什么也没说,就皱了皱眉,说有个人护着我也好。而且他见那个俊俏侍卫如此体贴,每回都给赏钱,后来那侍卫觉得亏心……再也不肯配合我!”
岳寒雁差点嗷得一声哭出来,姜云晴立刻捂住她的嘴拖到树后。
“你们要不再听听?”
林乔总觉着那二人氛围有些不对,顾寻真眼里好像只有场中的马。
事实也确实如此。
顾寻真刚准备牵着马往场中走,骤然想起身后还跟着一人,再回头看那人还站在那车沿上拖拖拉拉,瞬间不耐烦道:“我都说了让你别来别来,身体差就好好在家养着,到时候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晕,我又得将你送回去!”
声音大得清晰可闻,林乔看着怔愣在原地的岳寒雁:“这就是你说的……他们关系好得你根本插不进去?”
岳寒雁抿了抿唇:“可他每回都能将我抛下去寻她!”
林乔眯着眼远远打量,顾寻真身材魁梧高大,浑身都透着股悍然的英气:“他是武将?”
“嗯,盛朝缺的就是年轻武将,陛下特意将各项要求降低了些,他刚好武举垫底进了军营,因着家中关系如今在禁军当差。”
难怪头脑这般简单。
林乔直起身,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寒雁呐,有没有可能他就是脑子不会拐弯。”
“这么蠢!”
岳寒雁莫名有些嫌弃:“……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