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意在看清来人后,直接软了腿跌坐在地。
她欲哭无泪:“太……您怎么来了!”
盛泽玉手摇折扇,一身云纹纱玄青常服,他微微偏头避开一侧扫来的红绸,眼中无半分狎昵,像是逛寻常酒肆茶馆般注视着楼内的喧嚣,透出几分疏离的清贵。
“寻我阿弟,听侍卫说他循着猫进了这楼里,他行事一向大胆,我怕他扰了楼里的清静又或者见着不该见的,便来寻他。”
“……”
完了,彻底完了!
“砰!”
三楼第一扇门被踹开。
“花如意,你是死人吗!”
屋内出来一男子,满头白发,约莫快五六十岁的年纪,上半身衣襟还松散着,他系着裤带怒气冲冲走出来。待见到一楼站着的盛泽玉时,他下意识就想跑,可刚转身就撞着一身材魁梧的大汉。
“砰!”
“砰!”
每响一声,花如意就瑟缩一下。
盛泽兰跑到哪儿他身后跟着的人就踹到哪儿,有人上前阻拦,盛泽兰人小逮着空子就钻,玩得不亦乐乎,况且那些普通护卫哪里敌得过这些从军中精挑细选的好手。
咒骂声接连不断。
花如意看着太子前往三楼的背影,彻底没了阻拦的心思。
——
“陈大人还真是老当益壮啊。”盛泽玉往里瞥了眼,意味深长道:“您来这儿,贵夫人可知道?”
“殿,殿下!我再也不来了,求您别千万别告诉我夫人!”
陈祥旺跪着的腿直打哆嗦。
他不怕太子,毕竟狎妓是私事,但若捅到他夫人跟前他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陈大人放心,我并不是多嘴的人。”盛泽玉朝三楼环望一圈后漫不经心道:“这地方你常来?”
陈祥旺见太子神情懒散并无责怪之意,胆子也大了起来,也是,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呢。
他只是个从六品下的台院侍御史,往日他哪儿来的机会见太子,这次倒是个好机会。
于是陈祥旺随手套了件衣服就跟在盛泽玉身侧套近乎,顺嘴便将醉风楼情况透露了个干净。
“你说平日你们都走后门?”
“对,就在三楼廊道尽头,有个密道,谁也发现不了。”
盛泽玉身旁的侍卫见他一个眼神递过来就懂了,挥手带着几个人直接去尽头堵住出口。
陈祥旺这才察觉有些大事不妙,支支吾吾问:“殿,殿下,您怎么今日想起来这儿了。”
盛泽玉心情颇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前面乱蹿的身影:“寻我阿弟。”
“你从谁那儿知道的这个地方。”
“户,户部侍郎王留良。”
陈祥旺心情复杂,难怪昨日他们的抠门陛下破天荒放了一日旬休,还说体谅他们,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太子怕是有备而来,就算不说太子也能查到,还不如将王留良卖个干净。
“殿下……我,我能先离开吗?”
陈祥旺皱着老脸,一脸苦相,虽说从前同那些同僚打过照面,但万一知道是他将退路给说出去,他绝对讨不了好。
盛泽玉无所谓点头,他今日可不是来抓官员狎妓的,水至清则无鱼,这种事只多不少,只要不影响公务、不私通贪腐,他懒得管。
陈祥旺如释重负,勒紧裤带就跑,临走前还将王留良今日也在醉风楼的事告诉他。
不稍片刻,三楼屋里的人都出来了个遍,盛泽玉挑挑拣拣只留下三拨人。
……
醉风楼经过一番闹腾早就散了个干净,盛泽玉带人下楼时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花如意心如死灰,见此极有眼色地给他搬去一张干净椅子。
他一坐,堂内就乌泱泱跪了一群人。
门外夜色如墨,衬得楼里金碧辉煌。没了往日的靡靡歌声、推杯换盏,倒显出几分寂寥来。
有人见他迟迟不出声,六神无主下直接将攒局的人抖搂出来:“殿下,不是我们要来的!是顾三儿,他说这醉风楼有好玩的我们……才……”
“殿下,这是屋里搜出来的。”
侍卫递上一柄红缨长枪和一沓纸契。
盛泽兰没有注意到太子突然沉下的脸,自觉任务完成,扯着太子袍角摇来晃去:“皇兄,我想出去玩。”
外头的夜市正当热闹,他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是皇兄光明正大带他出来的,完全可以撒开腿玩。
“不准。”
“皇兄~”
“闭嘴。”
福鸿及时将二殿下抱到一旁,免得被迁怒。
“顾寻惟,顾统领可知你将这先帝所赐的长枪拿来当赌注了!”
那叫顾寻惟的锦袍少年一副浑然不知事情严重性的模样,仍在犟嘴:“我又不会输。”
旁边有人拽了拽他衣袖劝他收敛点,他一把将人甩开梗着脖子道:“殿下,我们又不是官身,可没触犯律法。”
顾寻惟是京城出了名的祸头子,头上有两个兄长,因着年纪最小颇受顾家老夫人疼爱,无论闯什么祸都有人兜底,尤其好赌,据说从未输过。
盛泽玉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最好能抓几个关进牢里,二则便是为了要那出入三楼所有人的名单,牵萝卜带出泥总能查个清楚。
“你这么喜欢赌,本宫陪你赌一把如何?”
顾寻惟双眼一亮,听到“赌”这个字就觉得浑身血液沸腾:“殿下想赌什么。”
“很简单,今夜皇宫由顾统领值守,就赌顾统领知道你在醉风楼与人作赌时将长枪输了,会不会放下手中的事来寻你。”
“这有什么好赌的,我爹他肯定不会来,他一向将陛下看得比谁都重要。”
“若他知道赌注还有你的一只手呢?”
顾寻惟突然浑身犯冷:“什……什么手。”
“若顾统领没来,就是我赢,那我断你一只胳膊。”
“若……若他来了……”顾寻惟一沾上赌就像是换了个人,什么话都能问出口。
他身旁同是差不多年纪大小的人见拦也拦不住,径直离他远了些,这人也是真蠢,难不成太子还得同你赌上他的胳膊。
“那我自断一臂。”
“殿下不可!”
“皇兄!”
盛泽玉脸上还是那副惯有的温和浅笑,如春风拂柳:“顾小公子,你敢吗?”
“有何不敢,殿下可要说话算数,别到时候抵赖。”不就是赌他和陛下在他爹心里谁更重要嘛,都赌上一只手了,他爹肯定会来。
他可不敢要太子殿下一只手,但日后传出去他顾寻惟也是赢了太子的人。
福鸿怒斥:“大胆!”
盛泽玉制止福鸿接下来的话,他眼神扫过这群少年,挑了那个方才劝阻顾寻惟的人:“顾统领会于子时在朝阳门换防,你现在就去找他,见着他就说顾寻惟在醉风楼输了先帝御赐的长枪,又想赢回来,于是与人再次作赌。赌顾统领知晓后会亲自来醉风楼寻他,这次赌注是顾寻惟的一只手,并且不能暴露与他作赌的人是我。”
“顾小公子,在场皆是我们这场赌局的证人,可还公正?”
“殿下,你吃亏了。”顾寻惟真诚道。他虽好赌,但也是有原则的。
如今既有御赐长枪为诱,还有他这个亲儿子在场,太子这不输定了。
盛泽玉接过福鸿递来的茶水:“顾小公子,你就算十赌十赢,也总有棋差一招那日,你怎知你就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