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嘟囔了一句:“就你成日教的那些什么三从四德、安分守己,谁听得进去。”
陆可容气得胸口起伏:“田茜馨,你也滚出去!”
田茜馨拍了拍衣裙站起身,勾起唇角,也不再压着声音:“既然知道机会不易,也没见你教出个什么名堂,整日除了罚站就是抄书,亏你还是书香门第出身,真觉得自己当个女夫子就与众不同了?”
“还什么北永宁,南可容,就你也配与长公主相比,长公主十四岁便能击退西戎,你能吗!”
少女说完扭头就走,跨过门槛时余光瞥见撅着屁股在门外偷听的林乔,轻嗤一声,哼着小调就出了明素斋。
林乔嘴里还嚼着肉干,颇有些意犹未尽。
长公主她倒是听说过,当今的妹妹,听说年轻时曾凭一己之力击退西戎,夺回西北居延关,回京后没多久就去了自己封地。
“反了!反了天了!”
陆可容脸色涨红,原本一丝不苟的鬓发气得翘起两缕,她将书一扔,直道“教不了了”就朝门外走。
许潇潇在旁老实待着,见林乔还在那儿偷看,连忙拽了拽她的衣袖。
陆可容出门时见二人还算乖巧,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抬脚离开就被林乔唤住。
明素斋院门口已经没了那学侍的人影,林乔趁机道:“陆直讲,今日引我前来的学侍突生恶疾,晕了过去才耽误行程,还望勿怪。”
陆可容抿着唇,眉间习惯性拧成个川字,一双细眼长如柳叶:“她人呢。”
林乔张嘴胡编,模棱两可道:“送去医馆了。”
至于是谁送的,就看陆直讲怎么想了。
“嗯,不错。”
陆可容将林乔上下审视一圈,眼神在她嘴角顿了片刻:“书不用抄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乔乖巧道:“多谢陆直讲。”
待人离开后,林乔松快地抻了抻懒腰,她最烦抄书了。
唉,人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林乔正自得的有些找不着北,就见一张洁净的月蓝绢帕递到她眼前。
许潇潇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轻声提醒道:“林小姐,擦擦。”
林乔直接抬手一抹,指甲盖儿大的肉块啪嗒掉到她手心。
哈哈。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提着书箱绕过许潇潇往里走,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后,指着最后那张书案道:“你是坐这儿吗?”
许潇潇生得琼鼻粉唇,眉目盈盈,似林间小鹿,她刚把丝帕收好,眼帘垂着,看起来有几分失落。
乍然听见这声,亮晶晶的眸子眨了两下。
“嗯!”
——
“孟侍郎,都已验明正身。”
今日是鬼市一案主犯行刑的日子,刑场四周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空前的热闹。
孟多星目光扫过台下越涌越密的人潮,眼中带着几分顾虑。
他看向身侧着玄色蟒袍的太子:“殿下,人越发多了,行刑场面难免不雅,需不需要将外围围起来。”
凌迟之刑素来惨烈,若让这些百姓看了,恐怕得好几日睡不着觉。
“不必。”
这杀鸡儆猴,血溅得越远效果才越好。
太子拍了拍他肩头,调侃道:“孟侍郎,父皇亲自钦点你监刑,可不要让人失望啊。”
“都是陛下厚爱。”
孟多星嘴上应得高兴,心里直犯苦,他哪里不知道陛下打的什么主意。
此次陛下为震慑众人,亲自观刑,而他老师萧远山,知道后早也劝晚也劝,生怕陛下步了前朝末帝后尘。陛下实在不耐烦,直接将他拎出来才堵住老师的嘴,不然这活计怎么也轮不上他。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着,从朝阳门前一直漫到街尾,见天色尚早,他又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此次案件经过,确保无误。
之前三司会审时,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顺利了,鬼市贩卖人兽的勾当存在这么久,怎会被一个刚回京的小姑娘轻易发现。
孟多星想到那位神出鬼没的新阁主,朝廷本就无意与江湖起纷争,自案件了结后,官兵一概撤出鬼市,而他们与那新阁主联系的唯一途径只有林家小姐。
都是女子……陆家村冥婚案中也有一神秘女子。
他曾任御史台监察御史,当时奉命巡察各地,到宁州青阳县时已接近尾声。那桩案子也是像这般,沉寂多年突然一朝爆发,人证物证俱在,他甚至不用讯问,那些人就将自己做的恶事抖了个干净。
一个个疯言疯语,说见到早逝的爹娘,子女,还有那些被活埋的新娘。又说陆家村是被人害的,他们是迫不得已,颠三倒四。孟多星听过许多千奇百怪的借口,逮捕归案的人都说自己是迫不得已。
但他们口中都提到了一个鬼上身的姑娘,他从头到尾都没见过。
事后他带着人又回了趟陆家村,专门打听那女子的消息。他去了许莲莺家,许家人一脸防备,只说留了那姑娘两日,人去哪儿他们也不知道。那马老爷倒是热情,好歹留他吃了顿饭,但喝上头了就一个劲哭,说他小儿子死的早,问他那姑娘,他又可惜自己儿子死的早,不然说不定他还能多个儿媳妇,折腾一通,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结果一回京,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调去了刑部。
“孟侍郎,时辰到了。”
孟多星回神:“行刑!”
他话音刚落,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台下人群猛地一静。
血腥气在无风的午时里蒸腾,前排的人围观百姓下意识后退,有的实在忍不了,惨白着脸快步离开。
只有一对年轻夫妻脚步始终未挪动半分,他们是依依的父母,他们找到了依依的坟头,却没勇气动她。
每一次刀起刀落都伴随着痛呼声,他们一直看着,直到刑场上的人彻底没了声息。
太子坐在上首,听着身旁人的回话,表情越来越凝重。
他还以为盛泽兰这两日呆在云台,是他突然开窍决定用功读书。
结果是在躲他。
“殿下,那小二说二殿下还被一外地来的姑娘……”福鸿顿了顿:“当众打了一顿。”
那姑娘想必就是表妹了,与她回京的时间也恰好对得上。
小小年纪就横行霸道,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太子抬头看了眼城墙,上头早已没了他父皇的身影:“走吧,随我去趟云台。”
老二这么用功读书,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得关心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