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见她直勾勾望着自己,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她……应该、大概、也许没做错什么吧。
“小姐,我们没拦住人……”说话的人是许潇潇的丫鬟,叫千雪。
能进福满楼三楼的人身份地位皆不低,谁知会有人这么莽撞就推门而入。她和小满姑娘一直候在外间吃茶,一时没注意就叫人闯了进去。
小满右手还拿着啃了半边的鸡腿,见状两三口囫囵吃完就挡在林乔身前,冲着田茜馨嘴里叽里咕噜。
一个个拿她当贼呢。
田茜馨大跨步迈进门,目光最后落在许潇潇身上,艰难开口:“许潇潇,对不起。”
像是挂不住脸面田茜馨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红色裙衫如同绽放的牡丹,错落摇曳。
“从前我是对你有意见,那是我偏听偏信,是我愚蠢。”
“我如今愿意相信你,不过是因为我信林乔的为人。”
“我从不奢求你的原谅,但也该向你说一声抱歉。”
“告辞。
林乔在一旁默不作声,这种事最终还得靠她们自己解决。
“千雪,关门。”
“是,小姐。”
许潇潇神情不变又重新坐了下来,指着她身前的玉盏对林乔浅笑道:“你可要尝尝福满楼的雪后春。”
“许大小姐亲手泡的茶,我自然要尝尝。”
林乔将话本丢在一旁,正打算趿着鞋去讨杯茶吃,就听楼下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哒哒”声。
——
路旁柳丝垂岸,一辆朱红描金的马车自长街尽头由远及近碾着日光而来。
透过微风掀起又落下的车帘,隐约可见斜坐在内的人影,帘外是两列轻骑侍卫。
林乔倚着窗口目光落在车队最前方,少年一身玄色窄袖浮光锦袍,骑着青骢马走在队首,头戴玉冠、马尾高束。
她揉了揉眼,越看越觉得眼熟,直至车队最后停在福满楼门前她才彻底看清。
沈昭翻身下马躬身站在帘外:“王爷,到了。”
话音落下,一把玉骨折扇挑起帘穗,那人搭着沈昭臂间缓步迈出。
天青色锦绸垂顺飘逸,墨发半束,仅以一根红绳懒懒系在身后,行走间环佩叮咚,随性而恣肆。
门前跪倒了一大片,他眼神平视谁也不看,径直迈入楼中,街道瞬间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这人是谁,怎得从未在京中见过。”
谈话的两人正在林乔所在小阁下方,她听得一清二楚。
“景王啊,陛下最疼爱的弟弟。这位常年在外游历,有时候一年都见不着一次。”
“王爷不该都呆在封地吗?”
“陛下乐意宠着呗。”那人叹口气,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羡慕:“景王封地琅琊郡地处江淮,物产丰饶、商贸繁盛,就算他什么也不做钱就能源源不断地滚进他兜里。”
“就是这位爷总爱往那秦楼楚馆钻,心气闲纵、嗜酒邪游,都三十多也没个正妃把持家务,至今无儿无女。”那人突然压低声音:“京中都传他好男色。”
“啊!”
“祖宗!你小声些。”
“那……那今日骑在最前头的那位小公子岂不是……”
小公子长得是真好啊,浑身煞气、桀骜不驯,却愣是被其艳丽的眉眼冲淡了几分,像把淬了糖的刀看得人心里发痒。
“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林乔收回视线坐了回来,软榻旁的矮几上已放上一盏热茶。
“景王性情随和,但行事乖张,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林乔喝茶的动作一顿,看向说话的许潇潇,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当初我坠马,正是他帮了我一把。”
说到这儿许潇潇表情甚是怪异,又倏然笑开。
两年前她应田茜馨相邀前往西山游猎,一行人有男有女,她心中忐忑却又十分高兴。
可刚至山脚梅林别苑他们便出言嘲讽,许潇潇无意与他们争辩轻夹马腹打算掉头离开,那群人却不放过她拦在她马前。
至今她仍记得那些人脸上的鄙夷与刻薄,其中便包括田茜馨,趾高气昂坐在那匹红马上。
争执之间她坠了马,好在春草繁盛、地面松软,滚了几圈便停下。
抬眸之际就看见了他腰间的玉佩,背面刻着“墨”字,听说只要出示玉佩可以不用通传直接面见圣上。
透过帷帽轻纱,许潇潇觉得这人好似正笑着看她,她觉得有些丢脸便撑着爬起来。
身后跪了一片,她牵着马就想走,景王在这儿他们总不至于还横加阻拦。
果然,她走的很顺利。
可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了一道道破水声传来。
许潇潇惊讶往后一瞧,便见那群人像下饺子般一个接一个被扔进水中。
而景王正懒懒倚在花榭,时不时将嘴里吃剩的果核扔下去砸他们。
春柳虽已发芽,湖面仍有薄冰,许潇潇在那儿伫立了很久,直到他们被半死不活拖上岸才离开。
“潇潇。”
“嗯?”
“你手不烫吗?”
“啊?啊啊啊啊!!!”许潇潇慌乱中将溢水的茶盏一扔,手忙脚乱又想接,却碰倒了桌边的瓷瓶。
原本淡然的眼眸睁得圆圆,像受惊的小鹿般无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王爷,需不需要换个地方。”陈长轻皱眉,一脸严肃。
隔壁有些吵了。
景王瞪了他一眼:“换什么换,你们不觉得很好听吗?”
说着漫不经心往紫檀花鸟坐榻上一靠,闭着眸子、晃着脑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沈昭面无表情守在一旁。
从鬼市离开后,他和于明快马加鞭前去东武寻袁渐鸿,不料回程路上遇到被刺杀的景王,他顺手将人救下,也因此旧伤复发躺了将近半个多月才随景王入京。
“王爷,请问还有何要事?”
因白沙渡之战他已被卸去职位,但还需进宫面圣。想到这儿沈昭心中又涌起莫名的情绪。
景王乐得看这人时而天晴,时而阴雨。
他曾经见过沈昭,自承平十年沈云霆击退西戎、两国签订盟约后,其随父入京,这小子当初可不是这样一副死鱼脸。
“小昭昭,急什么,皇兄那儿我已经替你说过了,不急。”
沈昭额角青筋一跳,咬牙切齿:“王爷,劳烦换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