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阁？”
林曦点头，手里剥着刚出炉的栗子：“浮生阁曾是江湖有名的暗杀组织，据说已经‘改邪归正’，只做些情报生意。”
林乔从未听过什么浮生阁。
家中人手终究有限，况且师姐画像还贴在布告栏上，寻那些江湖组织，可以不问姓名缘由，给钱就办事。
“那你可知位置在哪儿？”
“不知，浮生阁行踪不定，我也只是听说。不过小姐可以问霍乘风，他幼时就是从那儿逃出来才被忠叔捡到的。”
霍乘风二人已换了身装扮，但云水院实在没什么事，林乔见他们闲的无聊便说想吃泠音湖的鱼，俩人乐颠颠忙活一阵，直接在院子角落搭了处烤架，烟熏火燎。
林曦总觉着有些不妥：“小姐，你别太纵着他们。”
林乔装作不懂，接过林曦剥来的烤栗子一个塞进自己嘴里，一个回头喂给身后的小满：“啊？从前在山上都是师兄给我烤的，如今他不在，我又不会，只有你们了。”
语气可怜巴巴，隔得不远的段行舟竖着耳朵听，干得越发起劲，手中蒲扇呼啦啦扇动，白烟尽往霍乘风那儿飘。
“段行舟，你他——你是不是有病！”
段行舟哪儿听得进去，眼神直勾勾黏在鱼上。
将他俩放出来简直就是败坏暗卫营名声。
林曦朝躲在远处的人没好气道：“霍乘风，小姐问你浮生阁的消息。”
“小姐想去，待今夜子时一到在城外南郊等着便好。”
林曦一个栗子砸过去：“别卖关子！”
他探身一捞丢进嘴里：“浮生阁分东南西北四阁，阁主不同据点不同，如今北阁据点就在盛京南郊鬼市，只在月圆之夜子时开市。”
林乔拍案决定：“行，那今夜便去。”
几人准备一通就奔着城外去，待林逸安提着从御书房顺来的糕点乐呵呵跨进云水院时。
空无一人。
只剩角落还冒着火星的火堆和架上那条黑得没法看的鱼。
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最后直接找到林忠。
“小姐带着林曦他们出门了。”
“……”
“那我夫人呢？”
“夫人一直在清源堂。”
“……”
林逸安瞬间没了精气神，垂头丧气，半晌才道：“忙，忙，都忙，忙点好啊。”
——
夜半子时，城外南郊。
清亮圆满的圆月被团厚重的云层缓缓拢住，只剩下朦胧的白，云絮越聚越多，最后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绒布。
一行五人齐刷刷站在林中，白色纸片从众人脚下刮过，偶尔传来两声夜枭鸣啼。
“霍乘风，给个解释。”
林曦冷着张脸，小满环住她胳膊往身后躲，只露出双眼睛。
“咳，你别急嘛，这儿埋的都是死人，有什么好怕的。”霍乘风瞥见一旁的林乔，像是瞬间找到主心骨，有了几分底气：“你看小姐都不怕，你怕什么。”
林乔的确不怕，黑色斗篷罩住她整个身形，兜帽下只露出个小巧白皙的下巴。
她低头看着拽她裙角玩儿的小女孩，在思索一件事。
祖父既然将人给了她，说明他们几个信得过。她日后办事也不能总躲着，眼下就是一个带他们见世面的好机会。
“你们信世上有鬼吗？”
段行舟蹲在一旁刚吃完嘴里的烤鱼，听见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差点被鱼刺卡住。
分明无风，他却看见小姐黑斗篷下有东西在蛄蛹，印出张人脸来。
林曦咽了咽唾沫：“小……小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小姐，你可别吓她了，林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虚无缥缈的玩意儿。”霍乘风倚在树干上，嘴里叼根草嘚瑟：“她小时候连起夜都不敢，偷偷躲被窝哭呢。”
林曦攥紧拳头，回去一定打死这狗东西，她憋出个笑：“小姐，我不怕的，鬼有什么好怕的，是吧小满。”
小满狐疑看她一眼，可她觉得林曦抖得比她还厉害。
这边在吵吵，往常话最多的段行舟却沉默得有些诡异，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林乔也发现了，没想到还能碰见个有点天赋的。这儿是乱葬岗，煞气重，难免能见到些不干净的东西。
她朝段行舟走过去，站在他身前，微微俯身，几缕乌黑的长发随之垂落。
笑眯眯道：“行舟啊。”
段行舟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小……小姐。”
“你也能看见是吗？”
多年的训练让他克制住尖叫的本能，脸上瞬间褪去血色，他僵硬地点点头：“有……有一团黑气，就，就在小姐身边。”
说出来他顿觉好受不少，方才他差点以为自己疯了。
“我可以让你看得更清楚噢。”
段行舟又不是傻，他看了看远处吵得就差打起来的两人，闭了闭眼：“小姐为何选我。”
“今日夜深，不宜让小满和林曦见这些东西，霍乘风若见着了，说不定被吓的也是林曦。”
“你胆子大，嘴又严实，最合适不过。”
段行舟顿时被这句话哄得找不着北：“不就是那啥玩意儿嘛，小姐都不怕，我有啥怕的。”
林乔侧头对右手边的小女孩儿道：“待会儿你给这个哥哥指路，去找你的小伙伴，姐姐办完事就来找你们好吗？”
小女孩儿乖巧应好，然后走到段行舟身边。
林乔拿出符箓塞到他手心，拍了拍他肩头：“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孩子？什么孩子？
手心符箓微微发热，最后黄色符纸消失，只剩下掌心的红色纹路，段行舟好奇搓了搓，那纹路就像自他掌心天然长出来的，怎么也搓不掉。
这时，他余光瞥见一抹粉色裙角，再往上一看，是张白净到近乎透明的小脸，眼窝处挂着两个黑黢黢的洞，没有半分光亮，只有潮湿的血沫黏在洞沿，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那空洞里被硬生生剜去。
段行舟心头一滞，不是恐惧，他暗卫出身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看着也就六七岁，怎会这样。
“她说她还有朋友在鬼市，你先过去能救几个先救几个。”林乔想了想，又塞给他一道符箓：“我让霍乘风随你一起，你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他。”
“小姐，可你。”
“我就是去买个消息，出不了大事。”
随着雾气越来越重，远处半山坡上突然出现一道石门，方才周遭明明没有人的地方先后亮起盏盏微弱的绢灯，昏白的光在风里摇摇晃晃。
那些人皆穿黑衣，半覆鬼面，慢慢没入坟冢的阴影中。
霍乘风收回脸上的调笑，站到林乔身边：“小姐，鬼门已开。”
林乔推了推脸上的面具，接过白灯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