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杏直接朝林乔扑去。
林乔伸脚一绊,反手将这妇人钳制住。她担心引起齐婆子注意,直接道:“莺莺现在应该在陆春来家,不出意外,陆春来已经醒了。”
杨杏不知这姑娘从哪儿冒出来的,她想挣脱却动弹不得,听见后面那句话瞬间哑了声。
“啥,啥叫已经醒了。”
林乔将人松开:“陆春来本就没死,只是伤重下惊了魂,魂体四处乱窜才碰上我。”
杨杏呲牙揉弄胳膊,她也不知该不该信,狐疑地上下打量。
她今早一出门就去镇上买了迷药,等着明日喜宴下手,这件事她谁都没告诉。
她连家都未回就急忙赶来,原想先和莺莺通声气,免得那丫头一冲动坏事。 结果就听说马三跑到马旭跟前胡乱撺掇,硬是将下葬的日子提前了一天。
这姑娘气质脱俗,那双手一看就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何必骗她,更没理由主动跳进这火坑。
林乔好奇看她:“莺莺说陆春来是被马家人打的,你为何想要整个陆家村的人死。”
杨杏此时已经信了大半,她暗啐一口,低声咒骂:“陆家村这些年靠着结冥婚害死不少姑娘,偏生没人制得住他们,没他们纵容,你当那马三敢这么猖狂吗!”
“我家老头子看不过眼,当年偷偷去报了官,不知被谁发现后抖搂出来,他们逮着机会就上我家闹腾。”
偏偏祖坟和老房子都在这儿,老头子舍不得离开,于是一合计只将春来送了出去。
“就算没春来这档子事,老娘迟早有一天也要将他们做了,一群烂心肝的玩意儿,我看陆家村这些年病的病,死的死,都是报应!”
“就凭你这把杀猪刀?”
“杀猪刀怎么了,老娘杀了二十几年猪,闭着眼都知道冲哪个地方下手又快又准。”
“杨杏!”齐婆子在外叫嚷。
杨杏连忙应答,她被这姑娘一打岔,拿刀的手好像都有些发软:“姑娘,要不现在我护着你出去?”
虽说这姑娘力气大,但看着娇娇弱弱的,她一巴掌就能扇死。好歹是条人命,何况还救了莺莺,怎么着也得将人保住。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图啥非要淌这摊浑水。
林乔看出她的犹疑,直接递给她一张通灵符,杀了这么多年的猪,等闲小鬼进不了她的身。
“你先回去,至于陆家村的事,今晚就会有结果。”
杨杏看着递来的黄符,心中莫名发紧:“姑……姑娘,你打算做什么。”
林乔摇了摇头,将黄符塞进她手中:“往上看。”
杨杏下意识抬头,马子尧正倒吊在房梁,惨白着一张脸,冲她挥手打了声招呼:“嗨!”
“啊——!”杨杏瘫软在地,哆嗦着往林乔身旁挪,又觉得不对,干脆躲到离他们都远的角落,往两人之间来回看:“马马马马小公子。”
“这下信了?”
杨杏点头如捣蒜。
林乔又问:“陆家村从前是不是一夜之间死过好些人,他们埋在何处?”
杨杏有问必答,也不管她为何这么问:“祖坟!陆家祖坟,陆家村的人死后都埋在那儿!”
“杨杏,你他娘干什么吃的!”
齐婆子正掐着时间打盹,一声尖叫吓得她心肝都颤了颤。
她心头揣着火,怒气冲冲往里走,一进门就咽了气。
妆台前坐着的姑娘容貌姣好,双手交叠在膝上,红色嫁衣垂落在地像是铺开的芙蓉花,衬得人肤色白皙,不似凡人。
偏偏那双黝黑的眼睛朝她看来时,空洞无神,不带任何感情。
她见过那许莲莺,分明不长这样!
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见杨杏像失了魂似的瘫在地上,越发觉着诡异。
“杨杏,还不快滚!时辰到了!”
齐婆子咽了咽唾沫,朝外大声叫喊,好似在给自己壮胆:“进来将少夫人请出去。”
门外乌泱泱冲进一群人。
林乔轻轻眨了眨眼,突然咯咯笑出声,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
传进众人耳朵里却不像那么回事,偏生室内只有几盏白烛烛火微微晃动,只照亮了那新娘的上半身。
装鬼上身嘛,她最会啦!
大师兄说过,天底下就没有对付不了的人,一个猴一个栓法。既然陆家村人觉着冥婚有用,信奉鬼神,自然要满足他们。
有人大着胆子想来抓她,她侧身轻巧一躲,两个丫鬟砰得撞在一处,妆台铜镜跌落,碎了一地。
在旁人眼里,林乔身形犹如鬼魅,如同黑夜里灵活的猫,刹那间便消失在原地。
恰在此时,烛火一一熄灭,屋内顿时乱做一团。
杨杏瘫在地上,还有些没缓过神。
乖乖,这姑娘可真邪性。
林乔甩开众人走到院中,突然止住脚步。
隔着一池青碧,远处也有一穿着火红嫁衣的女子,纤细轻盈的身姿立于月光下,衣摆曳地生莲,随着微风轻柔拂动,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
而她身下是倒了一地的护卫。
紧跟着林乔跑出来的仆人见状越发不敢上前,腿一软,一个绊两个,齐齐跌做一团。
怎会,怎会有两个新娘!
两个都鬼气森森,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马子尧,带我去陆家祖坟。”
“噢噢。”马子尧一直跟在身侧,他也摸不清这姑奶奶想法,方才那阴恻恻的笑,他这个做鬼的都自愧不如。
陆家祖坟好找的很,占了整整一座山,他爹从前还被哄着捐了不少。
少女红裙轻摆,愣是没一个人敢拦她。明明是第一次来马家,在这偌大的园子里却像是在自家一般悠闲自在,一步都未走错,让身后尾随的人更加心生忌惮。
——
另一头的马旭刚赶走他那第十八房妾室,还没来得及替他早逝的儿伤怀,就见齐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朝他冲过来,头发乱糟糟的像顶了头鸡窝。
马旭嫌弃躲开,一呵斥,两颊的肉便跟着抖动:“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老爷,老爷!出事了!两个新娘,不对!咱家有两只鬼啊!”
齐婆子涕泗横流,她活了大半辈子,没成想临老了还见着这东西。
马旭想到刚才吩咐这婆子去办的事,脸色一变:“到底怎么回事!”
“马三找的那新娘子许莲莺是隔壁曲溪村的,我见过,可今日那个分明不是啊老爷。”
“那人着实诡异,就像……就像中了邪!”齐婆子越说越肯定:“对,就是鬼上身!”
马旭眼睛一眯,冲院外嚷道:“马三呢!让他给我滚进来!”
一群蠢货,接个人都能出岔子,若他儿的婚事出了差错定扒了他们皮。
陆全今日将人送到后,同其他人一样都留了下来蹭点吃食酒水。
方才听说后院闹出事,马三急吼吼就招呼着人赶去。
他到夜里眼皮一直跳,特意留了心眼,撒谎要去如厕,正磨磨蹭蹭朝那边走。
马旭这一声怒吼就传到他耳朵里,那双不算大的眼睛闪过精光,脚步一转便腆着脸往正堂走。
“老爷,三哥带着人去后院了。”
马旭沉着脸,见他一身红马甲:“今日接人,可有发生什么意外。”
陆全摸不清他的想法,跪在地上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包括许家那诡异场面。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低,浑身犯凉。有些东西不能细想,难道瘦高个儿说的是真的?
齐婆子立刻哀嚎出声,拍着大腿,越说越糊涂:“我就说,那人定是中了邪!定是陆春来见不过,死了也要报复。”
马旭一个头两个大:“我儿子成亲干那陆家小子什么事!老子不是赔了钱!”
陆全趴伏在地,眼珠子一转,看这情况,马旭恐怕根本不知道许莲莺和陆春来是表亲关系。
马家有钱,马旭虽好色,但从不做强买强卖的事,遇见村里好看姑娘顶多多看两眼,都是别人家上赶着将姑娘送上门。
马小公子娶妻什么样的买不到,那许家母女一看就是被迫的。
他决定赌一把,就赌马三瞒着马旭许多事。
他抬头添油加醋道:“老爷,那许莲莺是陆春来表妹,虽不在一个村,两家关系却一直不错。”
“三哥一直瞧陆春来不顺眼,连带着常跟在陆春来身后的许莲莺也被连累,这次您说要给小公子娶个媳妇儿,他直接就带人上许家抢人去了,也是那一次,陆春来被误伤,砸了头至今未醒。”
马三每回喝酒都得骂一通,说都是地里干活的,偏陆春来要去读书,平日里惯会装清高。
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要他说,马三就是嫉妒,人家里有那条件,爹娘也纵着,干他屁事。
马旭喘着粗气,最后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嗤笑。
这马三还真将他当蠢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