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的火，烧了整整一夜。
当田尔耕带着锦衣卫赶到时，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废弃佛塔已彻底被烈焰吞没，连同周边几间僧舍也未能幸免。寺内僧众乱作一团，提水救火，哭喊声、劈啪作响的燃烧声混杂在一起，映照着夜空一片猩红。
田尔耕立刻下令手下控制现场，一边协助救火，一边封锁寺庙，严禁任何人出入，并重点搜索了尘和尚的踪迹。
然而，直到天明时分，火势被彻底扑灭，留给他们的，只有佛塔和僧舍焦黑的残骸，以及满地的灰烬与瓦砾。了尘和尚，如同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询问寺内僧众，皆言昨夜混乱，无人注意其去向。
“陛下，臣等搜遍了整个寺庙及周边山林，未见了尘踪影。藏经阁内其居住的禅房也已焚毁，未留下任何有价值之物。”田尔耕跪在乾清宫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带着挫败与请罪的惶恐，“臣无能，请陛下治罪！”
张伟坐在御座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跑了？还是……被灭口了？
对方的手段，果然干净利落。这边刚动资金链，那边立刻就毁掉可能的物理节点，并清除了关键的执行人。这反应速度，这决断力，绝非寻常势力所能及。
“起来吧，此事怪不得你。”张伟挥了挥手，语气疲惫中带着冷意，“对方是早有准备。那座佛塔，恐怕本就是随时可以舍弃的弃子。”
他沉吟片刻，问道：“火灾之前，监控的人可曾发现了尘有任何异常？或者，有无可疑人物接近过大觉寺？”
田尔耕仔细回想，摇了摇头：“回陛下，据眼线回报，火灾前并无异常。了尘如往常一样，傍晚去了佛塔打坐，之后便再未出现。也未见有外人接近。”
滴水不漏。
张伟闭上眼，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线索似乎又断了。钱友谅那边还在审讯，但估计也很难挖出更深层的东西。那个“神秘贵人”太过谨慎。
难道就这么算了？任由对方隐藏在暗处，继续操控信王，煽动舆论，甚至策划下一次的破坏？
不！绝不可能！
张伟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既然找不到对方的代理人，那就直接针对他们的“作品”——信王朱由检！
Z-7说过，“认知颠覆”是关键。之前让朱由检接触实务，虽然引发了他的困惑，但似乎还不够剧烈，反而被对方借机“二次固化”了模因。需要更猛烈的冲击！
“王承恩。”
“奴婢在。”
“传朕旨意，疫情严峻，朕心甚忧，决定效仿古之圣王，于明日巳时，亲赴天坛，斋戒祈雨，为民请命！命顺天府搭建祭坛，着礼部准备一应仪轨。令在京百官，及宗室亲王，皆需随行陪祭！”
祈雨？王承恩愣了一下，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防疫吗？但他不敢多问，连忙应道：“奴婢遵旨！”
张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祈雨是假，他要借这场“表演”，进行一次公开的、针对性的“认知颠覆”！他要让朱由检，让所有被那能量影响的士大夫，亲眼看到一些……超越他们理解的东西！
“明，”他在脑海中下令，“调取数据库中关于人工影响天气（哪怕是基础原理）、大型光影效果（超越当前投影技术）的相关知识，进行可行性推演。我需要一场……足够震撼的‘神迹’！”
【指令确认。推演中……基于当前技术条件及可用资源（包括宿主可调动的‘辅助单元’有限能量），制造大规模降水概率低于0.01%。制造足以覆盖天坛区域的、具备一定欺骗性的复合光影效果，概率约17%。风险：能量消耗巨大，可能导致本单元暂时进入低功耗休眠状态；存在被高维观测或其他干涉势力识破的风险。】
17%的概率，加上能量耗尽的风险……赌注很大。
但张伟别无选择。他必须打破对方精心营造的“天命所归”、“仁德感天”的舆论氛围，必须用更强大的“神迹”，来覆盖、乃至粉碎信王身上那被塑造的光环！
“执行推演出的最佳方案！能量耗尽也在所不惜！”张伟斩钉截铁。
【方案生成中……预计耗时六小时。建议：需徐光启配合，利用其现有光学研究基础，进行现场布置。】
“传徐光启秘密入宫！”
就在张伟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他的“反制神迹”时，信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朱由检穿着一身素服，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依旧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坚定。
经过那次生死边缘的诡异“痊愈”，他感觉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以往读书时的诸多困惑，似乎在病中都有了冥冥的指引，变得豁然开朗。他对《春秋》大义的理解更深，对“仁政”的信念更坚，甚至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关于如何整顿吏治、富国强兵的“奇思妙想”，虽不具体，却让他信心倍增。
他坚信，这是上天对他的眷顾和启示！是上天不忍见皇兄“误入歧途”，不忍见大明沉沦，故而降下启示于他！
“王爷，”倪元璐和黄道周联袂而来，脸上带着忧色，“听闻陛下明日要亲赴天坛祈雨，此举……是否有些……操切了？眼下疫情未平，当以实务为重啊。”
朱由检转过身，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神色：“倪先生、黄先生，皇兄心系百姓，此举亦是无奈。然《礼记》有云：‘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如今疫疠横行，岂非上天示警？皇兄若能借此机会，深刻反省，摒除那些‘奇技淫巧’，回归圣贤正道，诚心祈祷，或可感动上苍，降下甘霖，消弭灾祸。此亦是社稷之福。”
他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倪元璐和黄道周不由得点头称是，觉得信王殿下果然仁德睿智，看得深远。
他们并未察觉，在朱由检说这番话时，他身上那无形的能量场，正以一种温和而持续的方式，微微影响着他们的心绪，让他们更容易接受和认同信王的观点。
而远在乾清宫，正在与徐光启密谋的张伟，脑海中“明”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高精度能量扫描波动！覆盖范围：紫禁城及天坛区域！能量性质：与‘未来干涉势力’特征高度匹配！相似度：52%！扫描行为带有明显敌意与探测目的！】
【警报！对方已侦测到宿主的能量调动（为准备‘神迹’）及与徐光启的频繁接触！威胁等级提升至高！】
【推断：对方可能已察觉宿主的反击意图，并开始采取针对性监视与反制准备！】
张伟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还是被发现了！
而且，对方似乎……已经张开了网，就等着他明天的“表演”？
这是一场双方都已亮明刀枪的对决。
只是，张伟不知道，对方为他准备的“惊喜”，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