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署名为赵德柱、关乎漕运改革的奏疏，被张伟单独留置，没有批复，也没有发交部议，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悄无声息。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在脑海中向“明”下达了指令：“持续监控与赵德柱相关的所有文书往来，以及他本人的行踪。有任何异常，立刻汇报。”
【指令已确认。监控目标：赵德柱。】“明”的回应简洁而高效。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赵德柱依旧按时点卯，处理他那清水利吏司的日常公务，没有任何出格之举。那封奏疏仿佛真的只是他一次心血来潮的建言，再无后续。
但张伟并未放松警惕。他深知，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往往是更汹涌的暗流。他开始更加细致地批阅每一份奏章，同时让“明”对所有经过他御案的文书进行基础的能量波动扫描。这无疑加大了“明”的运算负荷，也让他自己的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
这天夜里，他正在翻阅孙承宗呈上的京营整顿初步方案，“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比上次更清晰的警示意味：
【检测到同源低频能量波动。来源：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钱友亮，关于整顿云南盐务的奏疏。能量强度：轻微。特征与赵德柱奏疏相似度提升至8%。】
又一份！
张伟立刻从一堆文书中找出了那份云南盐务的奏疏。内容同样是针砭时弊，提出了几条颇具见地的改革措施，比如规范盐引发放、打击私盐等。署名钱友亮，与赵德柱类似，也是一个背景清白、政绩不显的中层官员。
两个不同部门、看似毫无交集的中层官员，递交了两份内容务实、利国利民的奏疏，但奏疏本身却都附着着同源的、微弱的未知能量波动。
这绝不是巧合！
张伟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蔓延。这不是简单的贪腐或结党，这是一种更诡异、更系统性的渗透！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通过影响这些位置关键却又不起眼的中层实务官员，提交“正确”甚至“优秀”的政策建议，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大明的国策走向！
他们想干什么？推动改革，让大明变得更好？张伟本能地觉得不可能。若真有这般“好心”，何必用这种藏头露尾、附着能量的方式？
“明，分析这两份奏疏内容的潜在长期影响。”张伟下令。
【推演进行中……基于现有数据模型。赵德柱漕运改革方案，若严格执行，三年内漕运效率预计提升15%，但会触动现有漕运官僚及沿线相关利益集团，引发抵制概率87%。钱友亮盐务整顿方案，可能短期内增加朝廷盐税收入，但会加剧地方豪强与官府的矛盾，西南边境稳定性存在下降风险……】
“明”的分析冰冷而客观。这两份看似“良策”的方案，背后都牵扯着巨大的利益链条和潜在的社会矛盾。推动它们，短期内或许能看到一些成效，但长期来看，却可能成为引爆更大危机的导火索！
好精妙的算计！这不是在帮大明，而是在看似“帮忙”的过程中，精准地埋下动荡的种子！如同在精密仪器里悄悄放入几粒微小的砂砾，短期内无碍，长久必导致故障甚至崩溃！
“他们”不是要立刻毁灭大明，而是要引导大明走向一种更可控、或者说更符合他们目的的混乱？！
“还有多少类似的奏疏？或者……人？”张伟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数据库比对中……需扩大扫描范围及提高扫描精度，将显着增加能量消耗。是否继续？】
“继续！不惜代价！”张伟毫不犹豫。他必须知道这张无形之网到底有多大。
【指令确认。深度扫描启动……预计耗时六个时辰。】
这一夜，张伟几乎未眠。他看着“明”投射在他脑海中的、只有他能看到的虚拟界面，上面代表扫描进度的光条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一个个名字，一份份文书，在界面上被快速筛选、分析、标记。
当黎明再次降临时，扫描终于完成。
虚拟界面上，浮现出一张让张伟头皮发麻的示意图——以北京为中心，辐射向漕运、盐政、边贸、甚至部分地方水利、矿务等关键领域，数十个光点被标记出来！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类似赵德柱、钱友亮这样的中层官员，或者他们提交的、附着微弱能量的“良策”！
这些光点彼此之间看似没有直接联系，如同散落的珍珠。但它们所涉及的领域，却隐隐构成了一个能够影响大明国计民生的巨大网络！
这还只是目前扫描到的！是否还有更隐蔽的？级别更高的？
张伟感到一阵窒息。魏忠贤的党羽是明面上的肿瘤，切掉便是。而这张网，却像是渗透进肌体深处的病毒，无声无息，却能从根本上瓦解帝国的健康。
“能追踪到能量源头的方向吗？或者，这些能量的具体作用是什么？”张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能量信号过于微弱且分散，无法追踪源头。具体作用未知，推测可能与潜移默化影响文书起草者的思维倾向，或增强其说服力有关。亦可能仅为标记手段。数据不足，无法进一步分析。】
连“明”也无法完全看透。
对手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和高明。
就在这时，王承恩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皇爷，信王殿下递了牌子，请求觐见。”
信王？朱由检？
张伟揉了揉眉心，暂时将那张恐怖的网络图从脑海中驱散。他这个弟弟，自从魏忠贤倒台后，似乎活跃了不少，偶尔也会上些奏疏，谈论时政，虽然观点往往有些理想化和书生气，但那份忧国忧民的心思倒是真的。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身亲王常服的朱由检迈着端正的步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略显固执的严肃。他行礼之后，便从袖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奏疏。
“皇兄，臣弟近日查阅典籍，走访京郊，深感民生之多艰，特草拟《汰冗员、节用度以安民生疏》，请皇兄御览！”朱由检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张伟接过奏疏，随手翻开。内容无非是建议裁撤冗余官员、削减宫廷用度、与民休息之类，算是儒家保守派的经典论调。他正打算随口勉励几句，让这个弟弟别太书生意气……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同源能量波动！来源：信王朱由检本人！能量强度：赵德柱奏疏的三十七倍！威胁等级：中！】“明”急促的警报声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张伟的手猛地一抖，奏疏差点脱手落地！
他霍然抬头，目光如电，直直射向站在下方、一脸正气凛然的朱由检！
能量波动……来自信王本人？！强度是那些中层官员的几十倍？！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