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半后，沉雾渊悬浮岛屿。
林非凡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功。经过这几日的调养，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四成左右，虽然离全盛时期还有很大差距，但至少真元运转顺畅，神魂稳固，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
更重要的是，在这两天里，他仔细研究了璃歌给的那枚蓝色鳞片中的地图和信息，对永夜海沟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依旧觉得那地方凶险得离谱。
他站起身，走到苏妙然身边。
苏妙然依旧昏迷，但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一些，呼吸平稳悠长。璃歌昨日又来看过一次，检查后说苏妙然体内的“归墟烙印”暂时稳定，没有继续侵蚀的迹象，这得益于岛屿上疗伤阵法的持续滋养。
“再有一天，她应该就能恢复意识了。”璃歌当时说道，“但只是意识恢复，伤势依旧很重，无法动用真元，行动也需要人照顾。”
林非凡点头表示明白。他早就做好了背着苏妙然闯永夜海沟的准备。
此刻，璃歌也结束了调息，从岛屿边缘走来。她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淡蓝色贴身软甲，外面罩着一件半透明的纱衣，腰间挂着一枚造型奇特的贝壳状法器。
“准备好了？”璃歌问道。
“准备好了。”林非凡将苏妙然小心地背到身后，用一根特制的冰蚕丝带固定好。这根丝带是璃歌给的，据说是用千年冰蚕丝混合了某种海兽的筋编织而成，坚韧无比，而且能自动调节松紧，不会让伤者感到不适。
“那就出发吧。”璃歌也不废话，抬手一划。
悬浮岛屿边缘的空间泛起涟漪，一道淡蓝色的门户缓缓打开。门户后方，是沉雾渊那熟悉的、光怪陆离的扭曲景象。
“这是通往沉雾渊外围的临时通道。”璃歌解释，“从这里出去，比从上面走要快得多，也隐蔽得多。”
林非凡点点头，跟着璃歌踏入门户。
穿过门户的瞬间，熟悉的空间撕扯感传来，但比起之前从归墟逃出时的时空乱流，这点撕扯简直温柔得像按摩。林非凡甚至能感觉到，这片区域的时空结构被璃歌用某种秘法临时“加固”过，非常稳定。
通道不长，约莫走了半盏茶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已经站在了沉雾渊外围的海面上。回头望去，巨大的深渊如同海面上的一道伤疤，浓雾翻腾，隐隐能听到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歌声——那是沉雾渊特有的“空间回响”，并非真正的人鱼之歌。
“永夜海沟在西北方向，距离约三千里。”璃歌辨别了一下方位，“正常飞行的话，以我的速度，一天就能到。但考虑到你的伤势和背上的伤员，还有可能遇到的拦截，我们走水下。”
“水下？”林非凡一愣。
“对。”璃歌从腰间取下那枚贝壳状法器，轻轻一抛。
贝壳在空中迅速变大，化作一艘长约三丈、通体莹白、造型流线如海豚的小型“潜水舟”。舟身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状纹路，两侧有类似鱼鳍的平衡翼。
“这是‘潮汐贝舟’，人鱼族常用的水下交通工具。”璃歌率先跃上贝舟，“上来吧，它在水下的速度不比金丹修士飞行慢，而且隐蔽性极好，能避开大部分神识探查。”
林非凡背着苏妙然跳上贝舟。舟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足够容纳五六个人还绰绰有余。内部铺着柔软的、带着海水清香的不知名水草编织的垫子，中央有一个小型的控制台。
璃歌将手按在控制台上，注入一丝真元。贝舟轻轻一震，表面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膜，将整个舟体包裹起来。
“坐稳了。”
话音落下，贝舟如离弦之箭般射入海中！
没有想象中的水压和阻力，那层淡蓝色光膜将海水完全隔开，形成一个独立的、充满清新空气的空间。贝舟在海中疾驰，速度快得惊人，两侧的景物飞快倒退——色彩斑斓的珊瑚礁、成群游过的发光鱼群、缓慢移动的巨大海龟……
林非凡坐在垫子上，感受着贝舟的平稳，心中感叹人鱼族在海洋中的技术确实了得。这贝舟的速度，恐怕比青云宗的青云舟全速飞行还要快上三分。
“按照这个速度，傍晚时分就能抵达永夜海沟外围。”璃歌站在控制台前，目光透过光膜看着前方，“不过，越是靠近永夜海沟，海域越是危险。那里是深海巨兽的巢穴，空间裂缝频繁出现，还有各种天然的迷阵和陷阱。就算有地图，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林非凡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璃歌姑娘，你之前说，人鱼族不参与陆上修士的争斗，但‘虚’是所有人的敌人。这‘虚’……到底是什么？那个‘无面会’，和‘虚’有什么关系？”
璃歌沉默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虚’……是一种概念，也是一种存在。”她缓缓开口，“根据人鱼族最古老的记载，在天地初开、万界未分之时，世间只有两种最本源的力量——‘有’与‘无’、‘存在’与‘虚无’。”
“后来，‘有’演化出了我们所知的万物：物质、能量、生命、灵魂、法则……而‘无’则沉淀为世界之外的‘背景’，维持着世界的平衡。”
“但不知从何时起，‘无’诞生了自我意识，或者说……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污染了。它开始渴望吞噬‘有’，将一切归于虚无。这就是‘虚’的起源。”
璃歌的声音很轻，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林非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虚……是世界的反面？是‘无’的具象化？”
“可以这么理解。”璃歌点头，“‘虚’没有固定的形态，它可以是黑色的潮水，可以是扭曲的阴影，也可以是……人心的贪婪和毁灭欲。它侵蚀世界的方式多种多样：直接吞噬、同化污染、诱发智慧生物的负面情绪使其自相残杀……”
“那个‘无面会’，他们身上带着明显的‘虚之气息’，显然是接受了‘虚’的力量，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虚’在这个世界的代言人之一。”
林非凡想起幽影等人身上的那种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以及他们在归墟中表现出的对“终结”和“吞噬”的狂热。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林非凡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就因为我身上的‘时空法则’和‘钥匙碎片’？”
“因为你是‘变量’。”璃歌转头看向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虚’侵蚀世界，需要遵循某种‘规则’或者说‘轨迹’。上古时期，那些创造了你身上‘钥匙’的存在，在败亡前，用最后的力量在世界规则中打入了一个‘变量’——一个不受‘虚’控制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因素。”
“这个‘变量’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带着‘钥匙’的碎片，开启最终的‘方舟协议’。这协议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会从根本上动摇‘虚’对世界的侵蚀进程。”
“所以，对‘虚’和它的代言人来说，你是必须清除的‘癌细胞’。而对这个世界来说……你是最后的希望之一。”
林非凡苦笑：“这压力也太大了……”
他只是个想活下去、顺便治好同伴的穿越者而已，怎么就扯到世界存亡了？
“命运选择了你，你就无法逃避。”璃歌平静地说道，“要么在挣扎中死去，要么在抗争中活下来，并且……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守护你在乎的一切。”
林非凡沉默。
他想起了前世庸碌平凡的生活，想起了刚穿越时在青云宗外门受欺的日子，想起了获得系统后的兴奋和每一次险死还生的惊险。
然后，他想到了苏妙然挡在他身前动用禁术的背影，想到了楚云瑶拼死守护灵雾岛的决绝，想到了璃歌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选择出手相助……
“你说得对。”林非凡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不管我是不是什么‘变量’，是不是‘希望’，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治好师姐，收集碎片，变强，然后把那些想害我们的人……统统揍趴下！”
“至于什么‘虚’、什么世界存亡……”他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等我够强了，自然会去会会它们。厉害不厉害，牛逼不牛逼，打过才知道！”
璃歌微微一怔，看着林非凡那看似玩世不恭、实则透着无比自信的笑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或许……这就是“变量”该有的样子？
永远不按常理出牌，永远在绝境中寻找生机，永远……相信自己能创造奇迹。
“前面有情况。”璃歌忽然神色一凝，看向控制台上浮现的一幅水纹状光幕。
光幕中，显示着贝舟前方约五十里处的海域景象——那里，海水颜色明显变深，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更诡异的是，海水中漂浮着大量的、破碎的船只残骸和……尸体！
有人族的，有海族的，甚至还有一些奇形怪状、林非凡认不出的种族尸体。所有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干瘪、苍白，仿佛被吸干了所有精血和生机。
“是‘噬魂海藻’的区域。”璃歌眉头紧锁，“这些海藻是永夜海沟外围最危险的天然陷阱之一。它们会释放一种麻痹灵魂的毒素，让经过的生物陷入幻觉，然后被它们的触须缠绕、吸干。看这残骸的数量，这片海藻区域的范围恐怕不小。”
“能绕过去吗？”林非凡问道。
璃歌查看了一下地图光幕，摇头：“绕路需要多走八百里，而且会经过‘风暴雷狱’的边缘区域，那里更危险。直接穿过这片海藻区域，反而是相对安全的选择——前提是我们能抗住它们的灵魂毒素。”
她看向林非凡：“你的神魂受过创伤，虽然有‘潮汐之息’的滋养，但面对这种专门攻击灵魂的毒素，风险很大。至于你背上的姑娘……她神魂本就受损，更承受不住。”
林非凡皱眉：“那怎么办？”
璃歌沉思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两枚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蓝色丹药。
“这是‘定魂丹’，能暂时稳固神魂，抵御大部分灵魂攻击。”她将丹药递给林非凡，“服下一枚，另一枚想办法给那位姑娘服下。丹药效果能持续三个时辰，足够我们穿过这片海藻区域了。”
林非凡接过丹药，自己先服下一枚。丹药入腹，一股清凉的气息直冲识海，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层柔和的薄膜包裹起来，更加凝实稳固。
然后他小心地掰开苏妙然的嘴唇，将另一枚丹药放入她口中，用一丝真元助其化开。
做完这些，璃歌已经操控贝舟开始减速，同时舟体表面的淡蓝色光膜变得更加凝实，颜色也转为深蓝，显然加强了防御。
“坐稳，我们要进去了。”
贝舟缓缓驶入那片暗紫色的海域。
一进入这片区域，林非凡立刻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而来。那压力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轻轻刺探他的识海，想要钻进去。
好在有“定魂丹”的保护，这种刺痛感被削弱了九成以上，剩下的些许不适完全在承受范围内。
透过光膜看向外面，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暗紫色的海水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如同水母般的半透明生物。它们没有眼睛，只有无数细长的、泛着幽光的触须，随着海水缓缓飘荡。触须之间，缠绕着各种残骸和尸体，有些尸体甚至还在微微抽搐，显然刚被捕获不久。
这些就是“噬魂海藻”。它们看似柔软无害，实则致命。
贝舟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密集的触须群，在缝隙中穿梭。璃歌的操控技术极其精湛，贝舟如同游鱼般灵活，偶尔有几根触须扫过来，也被光膜弹开。
但海藻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越往深处，触须越密集，几乎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
“不行，必须清理出一条路。”璃歌当机立断，双手按在控制台上，贝舟两侧忽然弹出两排细小的孔洞。
嗤嗤嗤——
无数道细如牛毛的蓝色水针从孔洞中激射而出！这些水针看似柔弱，但每一根都蕴含着精纯的水系真元和一丝冻结之力，射中噬魂海藻的触须后，触须会瞬间被冻结、碎裂！
清理出一小片区域后，贝舟立刻加速通过，然后再次清理前方。
就这样，边打边走，速度虽然慢了下来，但至少安全。
林非凡也没闲着。他站在璃歌旁边，将【真理之眼】催动到极致，帮她提前预警那些特别粗壮、或者隐藏在海藻群深处的“海藻王”——这些大家伙的触须更加坚韧，毒素更强，需要重点规避或集火清除。
两人配合默契，推进速度比预想的要快。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已经深入海藻区域中心。这里的海水颜色已经深得近乎黑色，噬魂海藻的密度也达到了顶峰，视野范围内几乎全是飘荡的触须！
“小心！”林非凡忽然喝道，“左前方三十丈，水下五十丈深处，有一个巨大的能量源！不是海藻！”
璃歌眼神一凝，立刻操控贝舟向右急转！
几乎就在同时，左前方的海底淤泥轰然炸开！一条直径超过两丈、长度难以估量的暗红色“巨蟒”破土而出，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口，狠狠咬向贝舟原先所在的位置！
那不是什么巨蟒，而是一条超大型的“噬魂海藻”的主根茎！它潜伏在海底，伪装成岩石，此刻被惊动，发动了致命一击！
“是‘海藻母体’！”璃歌脸色微变，“这东西至少有金丹后期的实力，而且它的毒素能腐蚀真元和法器！不能硬拼，快走！”
贝舟全力加速，试图摆脱母体的追击。
但母体的速度更快！它那庞大的身躯在海中灵活得不可思议，几个扭动就追了上来，无数粗壮的暗红色触须如同天罗地网般罩向贝舟！
“来不及了！”璃歌一咬牙，准备动用禁术强行突破。
就在这时，林非凡眼中银光一闪！
“璃歌姑娘，接下来三息，听我指挥！”他沉声说道，同时双手虚按，【局部时空调节】全力发动！
嗡——
以贝舟为中心，半径五丈范围内的海水，时间流速骤然减缓了40%！那些罩下来的触须，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胶水！
“左转十五度，下潜二十丈，全速前进！”林非凡急促说道。
璃歌虽然震惊于林非凡这时空操控的能力，但动作丝毫不慢，立刻按照指示操控贝舟。
贝舟险之又险地从触须网的缝隙中钻了出去，然后一个猛子向下扎去！
母体的触须慢了一拍，拍在空处，激起巨大的暗流。
“它要追来了！”璃歌看着后方那再次加速追来的暗红色身影，眉头紧锁。
“继续下潜！”林非凡冷静道，“下面三百丈处，有一条海底峡谷的入口，宽度只有五丈，母体体型太大，进不去！”
璃歌立刻查看地图，果然，下方确实有一条狭窄的海底峡谷，标注为“逃生通道”。
她不再犹豫，操控贝舟笔直下潜！
母体在后面紧追不舍，但它庞大的体型在深海中阻力更大，速度渐渐被贝舟拉开。
三百丈距离，转瞬即至。
前方，一条幽深狭窄的海底裂缝出现在视野中，如同大地的一道伤痕。
贝舟一个精准的侧滑，钻入裂缝！
母体追到裂缝入口处，试图挤进来，但它那超过五丈的直径根本无法通过。愤怒的它用触须疯狂拍打着裂缝入口的岩壁，激起无数碎石和浑浊的泥浆，但终究无法深入。
“甩掉了……”璃歌松了口气，看向林非凡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你那时空操控的能力……很厉害。”
林非凡此时脸色苍白，刚才那一下【局部时空调节】几乎耗光了他恢复不多的真元和神魂之力，此刻虚脱地靠在舱壁上，苦笑道：“厉害什么啊……差点就抽干了。这玩意儿消耗太大了，用一次得缓半天。”
璃歌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操控贝舟沿着海底裂缝继续前进。
裂缝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足够贝舟通行。两侧岩壁上覆盖着发光的苔藓和一些奇特的深海矿物，散发出幽蓝或幽绿的光芒，勉强照亮了前路。
这里已经脱离了噬魂海藻的区域，海水恢复了正常的深蓝色。
“沿着这条裂缝走，大概两个时辰后，就能抵达永夜海沟的外围区域。”璃歌说道，“那里会有人鱼族的巡逻队驻守，相对安全一些。我们可以休整一下，等月圆之夜再进入海沟深处。”
林非凡点点头，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恢复。
贝舟在幽深的海底裂缝中安静前行。
没有人注意到，在裂缝上方，那片被母体拍打得浑浊的海域中，一道极其隐蔽的、如同水波般的透明影子，悄然浮现，注视着贝舟消失的方向。
影子没有实体，仿佛只是一团扭曲的光线。
它“注视”了片刻，然后缓缓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在消散前，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信息波动，穿透重重海水，传向了永夜海沟深处的某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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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海沟，某处隐秘的洞穴中。
幽影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一面暗红色的水镜。
水镜中波纹荡漾，显现出刚才那道透明影子传递回来的画面——贝舟钻入海底裂缝，消失不见。
“他们选择了‘噬魂藻海’的路线，而且成功穿过了，还甩掉了藻海母体。”幽影缓缓开口，声音在洞穴中回荡，“那个林非凡，动用了时空操控的能力。虽然范围很小，时间很短，但本质极高。”
洞穴阴影中，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看来他融合的碎片比我们预想的要多。至少……已经觉醒了‘时空调节’的核心权限。”
“主上的计划需要调整吗？”幽影问道。
“不必。”阴影中的声音说道，“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海神试炼……就是他的葬身之地。至于那个人鱼璃歌……她既然选择了插手，那就一起留下吧。”
“那圣女沧月那边……”
“她修了三百年的‘忘情诀’，早已断了七情六欲，不会为了一个曾经的候选者而破坏规矩。”阴影中的声音冷笑，“况且……我们在试炼中安排的人，也该发挥作用了。”
幽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明白了。属下会通知‘深海组’，按计划行动。”
“去吧。”阴影中的声音渐渐消散，“记住，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主上已经等了太久……”
洞穴中，重归寂静。
只有幽影面前的暗红色水镜，依旧泛着不祥的微光。
镜面倒映着他嘴角勾起的那抹冰冷弧度，如同毒蛇露出了獠牙。
猎物已经入网。
接下来，就是收网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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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裂缝中，贝舟依旧在安静前行。
林非凡调息完毕，睁开眼睛，感觉恢复了一些。他看向控制台前的璃歌，忽然问道：“璃歌姑娘，你之前说，圣女殿下修习‘忘情诀’，断情绝爱。那她……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比如……和你有关的事情？”
璃歌的背影微微一僵。
片刻后，她轻声说道：“‘忘情诀’不是抹去记忆，而是斩断情感。她会记得所有事情，但……不会再有任何感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对她来说都只是‘信息’，如同看一本与自己无关的书。”
“那岂不是……很痛苦？”林非凡想象了一下那种状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痛苦？”璃歌摇头，“不会。因为‘痛苦’也是一种情感。修成‘忘情诀’后，她连‘痛苦’都感觉不到了。她只是一具完美执行使命的……工具。”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林非凡能听出那平静下深藏的悲哀。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带那句话？”林非凡不解，“如果她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那句话又有什么意义？”
璃歌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非凡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因为……我不甘心。”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相信，三百年的时光，真的能彻底抹去一个人所有的情感。我不相信，那个曾经会笑、会哭、会为了在乎的人不顾一切的沧月姐姐，真的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雕像。”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想知道，在她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是不是还残留着一丝……属于过去的温度。”
林非凡看着璃歌的背影，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问话。
这是一个孤独守望了三百年的灵魂，对另一个曾经亲密的灵魂，发出的、微弱的、最后的叩问。
哪怕明知可能得不到回应。
“我会把话带到的。”林非凡认真地说道，“一字不差。”
“谢谢。”璃歌轻声说。
贝舟继续前行。
前方，海底裂缝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浩瀚的黑暗。
那是永夜海沟。
无尽海最危险的绝地之一，也是……希望与危机并存之地。
距离月圆之夜，还有不到十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