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那伙人到底还是没滚。
他们撤到了寨子外头,在边界线那边扎了营,摆明了要死磕到底。寨子里气氛更紧张了,巡逻的护卫增加了一倍,人人脸上都带着戒备。
月娆身上的寻踪蛊总算被巫医婆婆和阿幼朵联手逼出来了,是条细得像头发丝一样的黑虫子,一离体就化成了一滩腥臭的黑水。可月娆心里头的阴影,一时半会儿是散不掉了。
她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盯着她,睡觉都不踏实,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惊醒。阿幼朵看在眼里,干脆把她的被褥搬了过来,两人睡在了一张榻上。
这天深夜,月娆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身边空了。她睁开眼,看见阿幼朵披着外衣坐在窗边,月光照在她侧脸上,显得心事重重。
“怎么了?”月娆揉着眼睛坐起来。
阿幼朵回头看她,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乌蒙派人送了信来。”
月娆心里咯噔一下,睡意全无:“他说什么?”
“最后通牒。”阿幼朵把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递给她,“让我们三天内把你交出去。否则……黑苗就会联合万蛊门,踏平白苗寨。”
月娆的手指捏着那张纸,指尖发凉。上面的字迹张牙舞爪,充满了威胁。她甚至能想象出乌蒙写这封信时那副志在必得的嘴脸。
“你怎么回他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阿幼朵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她。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让人原话带回去,”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想要她,除非我死。”
月娆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这话阿幼朵不是第一次说,可每次听,都像重锤砸在她心口上。
“不值得的,阿幼朵……”她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为了我,跟整个黑苗和万蛊门开战,不值得……寨子会死很多人……”
“没有值不值得!”阿幼朵猛地打断她,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只有愿不愿意!月娆,你听好了,在我这里,你比整个苗疆都重要!”
她抓住月娆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这五年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是因为弄丢了你!现在你回来了,谁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就跟谁拼命!别说黑苗和万蛊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月娆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疯狂和决绝。她知道,阿幼朵是认真的。为了她,阿幼朵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月娆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阿幼朵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声音闷在她颈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别再想着自己偷偷跑掉,月娆。你要是敢走,我就算翻遍整个苗疆,踏平黑苗和万蛊门,也要把你找回来。然后……然后我就把你锁起来,哪儿也不准去。”
这话听着像是威胁,可月娆却听得心头发烫。她回抱住阿幼朵,把脸埋在她带着冷香的发丝里。
“我不走。”她轻声说,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在哪,我在哪。要打,我们一起打。”
阿幼朵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了云层里。黑暗中,两人紧紧相拥,像是暴风雨中彼此唯一的依靠。
过了许久,阿幼朵才低声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乌蒙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三天,他肯定还会有动作。”
月娆在她怀里点点头:“我知道。”
“怕吗?”
“怕。”月娆老实承认,随即又补充道,“但跟你在一起,就没那么怕了。”
阿幼朵轻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睡吧,天快亮了。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月娆重新躺下,却毫无睡意。她听着身旁阿幼朵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心里五味杂陈。
感动,心疼,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阿幼朵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
那她呢?她难道就要一直这样,躲在阿幼朵身后,做一个需要被保护的累赘吗?
岩刚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他们要抢蛊王”。
如果她真的是什么“蛊王”,如果她身体里这股可怕的力量真的有那么厉害……
那她是不是……也能保护阿幼朵?保护这个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悄悄发了芽。
她轻轻翻了个身,面向阿幼朵,在黑暗中描摹着她模糊的轮廓。
这一次,她不想再逃了。
她要留下来,和她的阿幼朵一起,面对所有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