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找?
想想自己进城才不过一个多时辰,骤地冒出个人找自己,卫婵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默默斟酌了一会,她还是跳下地去开门:“谁?”
门一拉开,一个黑影一闪,倏地从那小厮身后冒了出来:“卫婵。”
来人着一袭黑色劲装,头戴斗笠,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颌,一身寒气。
卫婵意外:“谢寅?”
“嗯……进去说。”
不等卫婵反应,他便绕开卫婵进了屋,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了下来。
“……”
和小厮面面相觑片刻,卫婵摆了摆手:“多谢……去吧,是故友。”
“……啊啊好。”
小厮见二人一见面就互唤名字,也知道是熟人,便没多管,点头哈腰地转身离开了。
卫婵左右看看,确认无人注意后,关门回到了屋中。
她叉着腰看了眼毫不客气,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将茶满上的谢寅,问道:“你怎会在此?谢迎玉呢?”
谢寅似是渴极了,默默喝完两杯茶,才答:“我不知道,途中又遇到刺客,我与他走散了。”
“……”
卫婵和谢迎玉走散,是因为她回去寻欧阳,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一个贴身侍卫,怎可能与谢迎玉走散?
卫婵蛐蛐他:“……不当心走散?还是故意走散?”
对方面不改色,避重就轻:“都一样。”
“……随你,”卫婵往窗边一倚,站着看他,“说吧,寻我做什么?”
“问问你,打算去何处。”
“你想知道,还是花辞树想知道……抑或谢迎玉想知道?”
“花辞树。”
“回家,”卫婵径直道,“我要回家。”
“那花辞树呢?”
“先回家,再去花辞树报道。”
谢寅抬头,眯眼看她:“那你知道,你的家人在何处吗?”
卫婵迎上他的目光,琢磨了一下,反问道:“……你知道?”
对方语气笃定:“我知道。”
“……”
按照规矩,卫婵坦然问他:“说吧,什么条件?”
谢寅从怀里取出一份卷轴,递向卫婵,言简意赅:“进京去,杀一个人。”
“……谁?”
卫婵边问,边接过那卷轴,打开看了一眼。
下一瞬,她嗖地将那卷轴丢了回去:“我不干!”
谢寅接住,再次递给她:“你若接了这个任务,我就告诉你,你在丰城的那位‘亲戚’在何处。”
“……”
这回,卫婵是真的有些心动:“……当真?”
“当真。”
“那我的家人呢?”
“等你完成任务。”
“……万一你骗我呢?”卫婵双手抱臂,不太信任他,“毕竟你这个人两面三刀,立场摇摆。”
“我怎会骗你?”谢寅再次抬眼看她,认真道,“你要杀我,不是轻而易举吗?”
“谁知道呢?万一你不怕死呢?”
“……”
被卫婵问得无话可说,谢寅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茶杯,思忖了好一会,开口道:“你带去楚王宫的那个小女孩,我可以告诉你她的下落。”
“拿一个捡来的小姑娘,和不知亲疏远近的亲戚,便想诓骗我弑君……”
卫婵瞥他一眼:“你以为我算不清账吗?”
“……”
谢寅又被噎住,无奈道:“我拿我的命押给你,你不肯信,我又能如何?”
“你一个人的命不够,”卫婵这次收敛了神色,认真交涉道,“告诉我花辞树在哪里,我便接这个任务。”
“……你一个人,去挑战花辞树的所有人?”
“嗯,”卫婵点头,“你看,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真将花辞树杀光的,告诉我又何妨?”
“……”
谢寅又又沉默了一会,妥协:“好。”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囊,放在桌面上,推给卫婵:“盟主早知你会如此……这是她给你的。”
“……哦?”
卫婵竟没想到,那位神秘兮兮的盟主,还能预测到自己想要什么,一时也惊奇。
她捡起那锦囊,打开,里面果真是两个地名。
——更出乎卫婵预料的是,那第二个地名最前面的三个字,是归夷郡。
正是卫婵最开始醒来的地方。
她将那纸片塞回锦囊,顺便拿走了桌上的卷轴:“好,这个任务,我接了。”
“嗯。我不能留太久,谢迎玉会起疑心……告辞。”
看卫婵答应下来,谢寅并不多留,起身就要走。
只是,走了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向卫婵道:“你失忆了,或许不知。当今天子残忍暴虐,草菅人命,并非良君……当年他出生前,便有方士算出他命格凶邪,有祸国之兆。你只管杀他就是,无人会责备于你。”
“……”
卫婵瞟他一眼,觉得好笑:“你还是多向盟主讨教些吧……我在乎的,是被人唾弃吗?”
谢寅怔了怔,点头:“是我唐突……但无论你担心什么,都不必过于忧虑。此事会有人善后,你只管杀了他就是。”
“……知道了,去吧。”
“……嗯。”
最后看了卫婵一眼,谢寅再没有多说,默默推门出去了。
等门关上,陆青升才出声:“……弑君并非等闲事,你当真要接吗?”
卫婵心里烦,呛他:“如今才问,你不觉得晚了些么?”
“……问问而已,这么凶做什么?”
“因为我也知道弑君并非等闲之事,想到自己很快要遗臭万年了,属实高兴不起来。”
卫婵一面回答,一面回到床上躺下,深感疲惫。
不等陆青升再接话,她便继续问道:“如今的天子,真这般凶残么?”
“……”
陆青升安静下来,良久,反问卫婵:“你以为呢?”
“我没有见过他,我如何得知?”
“可你听说过他,你不相信谢寅吗?你不相信百姓的口口相传吗?”
“不信。”
“……嗯?”
没料到卫婵否认得这样坚决,陆青升诧异:“为何?”
卫婵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理所当然道:“因为,如若我真是卫婵,那他们口中的卫婵,便与我完全不同……所以,口口相传,未必为真。”
“……你倒是通透。”
似是想起了什么沉重的往事,陆青升的语气里有几分怅然:“只是可惜,你的结论,于你适用,于旁人未必。”
他说着,叹了口气:“那天子我见过,他确实……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