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生病,赶路自是不可能了。
在抛下山月独自去求医,和带着山月一起去求医之间,卫婵到底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将山月从地上捞起来,用薄毯一裹,往马背上一搭,而后自己上马,再将她拖起来,用麻绳与自己绑在一起。
如此搞定后,陆青升觉得好笑:“一张薄毯便能收买你,你还真是义气得很。”
卫婵回怼他:“你什么都没给过我,我不也照样屡次迁就你么?”
“……”
这么一说,陆青升还真无言以对,一时沉默下来。
好在卫婵虽然也在发烧,却到底要比山月强健不少,应是死撑着,走小道将她送进了附近的村庄中。
进村时天已经黑了,村子里的游医听闻有人求医,忙不迭将刚脱下的衣裳穿上,蹒跚着来接诊。
卫婵帮忙将山月放到床铺上,简单讲了她的症状,而后便寻了个僻静地坐着,等游医医治。
不想,游医给她也拿了一颗药丸,示意道:“温水服用……呐,水壶在那边,自己去烧水吧。”
“……”
卫婵正想推拒,游医就打住了她的话:“莫说你无事,若明日还高烧不退,当心变成哑巴。”
这回,卫婵乖乖答应了下来:“……哦。”
她还没起身,虚空中便传来一声清晰的嗤笑:“你连死都不怕,竟会怕变成哑巴。”
卫婵理直气壮:“死是早晚要经历的事,变成哑巴不是。”
“啧……歪理。”
“那又如何?”
卫婵熟稔地去炉子旁取了水壶,又去水瓮中取了水,然后烧上。
等待水开的过程中,她看向正拧眉翻医书的游医,愣怔一瞬,不由问道:“……不是风寒吗?先生为何还……”
“非也,”游医忙里偷闲地瞥她一眼,解释道,“她确实受了风寒,但又并非只有风寒……她中毒了。”
“……啊?”
“嗯?”
卫婵和陆青升同时出声,诧异不已:“中毒?什么毒?”
好在医师只能听见卫婵一个人说话,他又翻了几页手中的书,摇头:“尚不清楚。此毒古怪,我还需些时候查验,你若是疲累,便找个地儿先歇着。”
卫婵没有动,继续问道:“有性命危险吗?”
“不好说。”
“那有什么需要我相助的吗?”
“……你?”
医师再次从书里探出头来,瞧了瞧卫婵,摇头:“你唯一能助我的事,便是早些休息……我一个人照料你们两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
发烧太久,头有些昏沉,卫婵犹豫了一下,还是妥协了:“好……若有需要我之处,只管将我唤醒就是。”
这次,医师头都没抬,就朝她摆了摆手:“知道知道,快去。”
“……嗯。”
如此场景,难免想到最初与景阳郡外那位白胡子医师见面时的场景,卫婵心中,隐隐有些难受。
她鲜少会有这样的情绪,因此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勉勉强强睡去。
……次日再醒来时,已经午后了。
医馆的门关着,医师不在屋中,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山月和卫婵二人。
见卫婵醒来,陆青升解释道:“方才来了个小姑娘,说是又有病人进了村……那医师便去救人了。”
“她呢?”
“……她?”
顺着卫婵的目光看向山月,陆青升想了想,含糊道:“我同样醒来不久,并未听闻。”
“当真?”
“骗你做什么?”
“……行。”
卫婵起身,去山月床前看了看她。
与昨日一样,她面色灰败,嘴唇干裂,额头上沁着一层薄薄的汗,瞧着病得很重。
卫婵摸了摸她的脖颈,并不烫手,看来风寒已经被治好,只是因为毒发,才迟迟不能醒来。
正想着寻什么办法帮她,就听吱呀一声,医馆的门打开了。
昨日的中年医师与另一位村民抬着位青年进门,一起将他放到了离门最近的床铺上。
卫婵瞟了一眼,也没当回事。
只是,她正想收回目光,就见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是位年轻女子。
那女子随意往医馆中瞧了一眼,恰好迎上了卫婵的目光。
二人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陆青升乍得出声:“……他二人怎会在此?”
“……”
那年轻女子,赫然就是去周府打劫前,被卫婵拦下的那辆马车里的阿姐。
而被医师抬进来的青年,正是她的弟弟。
……卫婵默默转头看向山月,避开了那阿姐的视线。
好在对方似乎也没有任何要与她计较的打算,只温声细语地与医师交谈起来。
卫婵在角落里隐隐听了个大概,得知他们姐弟二人也打算进京。只是在离开上一座城后,没过多久,便遇到了打劫的山匪。
弟弟为了保护阿姐,独自一人与七八位山匪周旋,才给阿姐争取到了逃跑的时机。
可惜,等阿姐带着人回来救弟弟时,他已经滚落山坡,受了很重的伤,昏迷不醒了。
……
听到这里,卫婵不由回头看了眼那姐弟二人。
不知怎么,又刚巧与向她看过来的阿姐对上了眼神。
心里一阵不对劲,卫婵再次收回了目光。
……
小小的村庄,小小的医馆,原本三天没有一位病人的无名之地,如今一日来了四位,还有两位是重病病人。
看得出来,医师真的很烦他们,给那青年包扎过伤口后,他便一屁股坐在桌边,唉声叹气起来。
卫婵才不管他叹不叹气,见他闲下来,便想上前问问山月的病情。
不想,那阿姐抢先一步,上前给医师递了两块银锭。
她微微福身,礼貌又温柔:“今日阿弟身负重伤,全仰仗先生妙手,才捡回一条命来。阿璇多谢先生。”
“……”
此举一出,医师登时坐直了身子,脸上扯起和善的笑意:“哎呦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阿璇姑娘人美心善,真是多谢!”
“先生客气……我怀有身孕,行动不便,接下来几日,还请先生多替我照看我阿弟……阿璇感激不尽。”
“不必不必,快快快姑娘请坐……那个,需不需要我帮忙看看脉?”
那位自称阿璇的女子摆摆手:“不必,多谢先生好意。”
说完,也不等那医师回应,她便看向卫婵,好奇道:“这位女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