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瑜。”
屋内烛火摇曳,青年的影子从门外映在门上,只留下一抹浅淡的痕迹。
朱瑜不应声,只是下意识将面前的那坛酒藏了起来。
“抱歉。”青年的声音比往日里柔和了许多,低语如同羽毛惹得朱瑜耳朵莫名有些痒。
“今日那些话是我说得过分了,你……”
“别说了。”朱瑜打断他的话,心下乱作一团,“很烦。”
青年沉默了。
朱瑜话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他难得会像现在这样思考起来。
到底是因为陈辞说话而烦躁,还是归根究底,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也早就知道陈辞是表面上风光霁月,实际上黑得冒油的人,尽管如此对方也是很有分寸的人,与他的随口之言也不过是开玩笑。
道理他都懂,而且从很早起他就习惯了与对方的相处方式,但为什么偏偏今天如此矫情,连他自己都觉得现在的模样很好笑。
如此想着,他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时烛火已经燃尽,室内一片黑暗。
月明星稀,今夜格外的黑。
他骤然想起自己睡着前的事,顿时一股火起,一拳砸在了桌上。
一声沉重的闷响,实木的桌子裂开了一条纹路。
他从未有过如此恨自己的时刻,在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后,他两步冲出了屋子。
但刚出屋,他就和一道青衣的影子撞在了一起。
青年低低地抽了口气,稳住身体的同时也拉住了他的手臂。
“沃日,你怎么还在这。”朱瑜呆了一下,下意识反手抓住对方的手,细腻如玉石般微凉的触感。
青年没说话,就有些缓慢地眨了眨凤眸,看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还是冻傻了?不对,这都多少个时辰了,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站着吧?”
青年还是不说话,那双比女人还漂亮但更有几分凌厉清冷的眸子就直勾勾看着他。
朱瑜终于反应过来,他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还在遵守我跟你说的‘别说了’?”
青年点点头。
朱瑜气笑了,他没想到有一天这话会轮到他对陈辞说:“你幼不幼稚啊陈辞?说话!”
青年笑弯了眸,给他原本透冷的眸子添了几分生机的活络,他举了举另一个手里提着的小包裹道:“我带了你最爱吃的那家红梅糯米糍,不过现在也早就冷了,这个点府里的厨子也早睡了,需要我去给你热热吗?”
朱瑜怔了怔,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包裹道:“你的手艺和师父的不相上下,我还不如吃冷的。”
迟辞不以为意,她的生活方式本就很随意,做饭这件事并非她做不好,只是懒得研究那么多,“能吃不就行了。”
当然,别人做的好吃的她很爱,但要是自己做的话那就糊弄糊弄得了。
“下次我给你做一次,让你知道什么叫人间至味。”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做饭了?”
迟辞狐疑看了一眼洋洋自得的朱瑜。
“这么多年了你不知道的可多了。”
第二日。
夜黑风高月圆夜,迟辞又自信满满地爬上了周寻清他们的屋顶。
经过这两天对朱瑜一举一动的观察,她自认应该能很好装傻子,呸,装朱瑜了。
周寻清似乎对于她的再次到来并不诧异,甚至还主动问道:“你昨日怎么没来?”
迟辞也奇怪地看他道:“昨日我不是根本就没给你们上课吗,怎么,还想我夜访你俩?”
她心说周寻清这性子还真像他爹,即使到现在他还在试探。
看来是根本就没相信她的身份啊。
周寻清不置可否,也许是他本来就只是随口一问。
“你离开的时候,你父皇的身体怎么样了?”沉默片刻后,迟辞率先打破了寂静。
这问题很突兀,也在周寻清的意料之外。
竟然是要刺探他父皇的情报吗?
“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良久,青年垂眸,补充道。
这语气……
周寻清拧眉,心里产生一种荒诞的猜想。
这不速之客难道真的认识父皇,而且听他的语气还并非关系生疏,甚至——更像是询问许久不见的家人。
怎么可能。
除了卫尹,这世上应该没有这种人了,甚至连他的母后也做不到。
自他懂事起,便敏感地注意到了父母的感情之间是非常疏离的,可以说除了他的存在,几乎没有任何存在能证明这两人是夫妻关系。
父皇虽然经常赏赐母后,却经常数月都不踏入后宫一步。
而且看青年的体型,不管这张脸是不是真的,但他的体态就是年轻人的模样,不应该与父皇有过纠葛才对。
他这些年可没听过父皇和哪个年轻男子有相熟的关系。
在他父皇的眼里,只有臣子的能力高低和天下百姓,似乎所有人都是没区别的。
一番思索下来,他可以确定这人应该就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出什么,只是可惜……
他冷笑一声道:“很不幸,陛下的事又岂是我能猜测的,我这种小人物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还在装,迟辞叹了口气,明明这层窗户纸都已经捅破了。
和他互相飙戏还挺累的。
难得她也想说两句真心话。
毕竟卫尹早就说过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这话并非单纯哄她下山的借口。
说完全不在乎是假的。
“那来聊聊别的如何?”青年指向不远处的朱红高墙,轻笑道,“那里现在有多少人蠢蠢欲动,而现在我们的脚下……”
她又低头看向郡主府的复杂的布局构造,道:“又有多少人早就怀了不轨之心?”
周寻清猛然看向她,抿了抿唇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一介没什么身份的草民,空有一身江湖客的功夫罢了。”青年侧眸看他,月色似乎在那双淡琥珀色的眸中流转。
“殿下这两日也该冷静下来想明白了吧?
郡主的突然发难动作不小,郡主府戒严多日,你也多日未归宫,为什么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是将本宫送至郡主府本就是父皇的旨意。”周寻清也不演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比他这两日猜到的还要更复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