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王宝具被哥哥这样训斥,多半是缩缩脖子,不敢顶嘴,心里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但今天,他本就心情极度糟糕,充满了恐惧、愤怒和憋屈,再加上酒精的刺激,王玄这劈头盖脸的嘲讽,瞬间成了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王玄!你他妈说谁烂泥?!”
王宝具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瞪着哥哥,声音因为激动和酒意而尖锐,“是!我是没用!我是废物!”
“但我他妈至少没像你一样,跑到别人的地盘上耀武扬威,结果被人打得像条丧家犬一样灰溜溜滚回来!”
“Nc市的事情,真当家里人都不知道吗?你折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事情办成了吗?啊?!”
他越说越激动,积压了多年的、对哥哥的嫉妒、畏惧、不满,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你从小到大,什么都比我强,父亲眼里只有你!什么资源都给你!”
“可我呢?我就活该捡你不要的?活该被你看不起?现在好了,你也有吃瘪的时候!你也有搞不定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王玄被弟弟这番突如其来的激烈顶撞和揭短弄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Nc市的失败是他心中最大的刺,此刻被王宝具这个他向来瞧不起的废物当众戳破,无异于火上浇油!
“王宝具!你找死!”
王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无比,一步上前,狠狠抓住了王宝具的衣领,将他抵在冰冷的车门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凛冽的杀意,“我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废物来评价!”
“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从这个家里消失?!”
恐怖的气势和兄长多年积威,让王宝具瞬间清醒了几分,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但他看到王玄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仿佛看待蝼蚁般的冰冷和厌恶,一股更深的寒意和叛逆从心底涌起。
“呵……让我消失?”
王宝具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来啊!杀了我啊!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王家的大少爷,在外面搞不定对手,回来就拿自己亲弟弟出气!”
“父亲知道了会怎么想?A市其他人知道了又会怎么看你这个‘完美’的继承人?!”
这话戳中了王玄的软肋。
他确实不敢,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亲弟弟下死手,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
“你……”
王玄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最终还是强忍着滔天怒火,一把将王宝具推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恢复了冰冷的姿态,语气充满不屑和警告。
“废物就是废物,只会逞口舌之利。管好你自己那摊烂事,别给我和父亲再添麻烦!否则,不用我动手,父亲就不会饶了你!”
说完,他再也不看王宝具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宅邸。
王宝具被推得踉跄后退,靠在车上,望着哥哥高傲离去的背影,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怨毒、不甘,还有一丝绝望后的疯狂。
哥哥从来没把他当弟弟,只当是个累赘,是个可以用来衬托他优秀的废物。
父亲眼里也只有哥哥。
在这个家里,他王宝具算什么?
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用来联姻或者背黑锅的工具?
孙天河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让你父亲和你哥哥,对你‘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
凭什么他王玄就能继承一切?
凭什么自己就要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仰他鼻息,还要被他随意侮辱?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如果……如果孙天河真的能扳倒哥哥,哪怕只是让哥哥焦头烂额、威信大失那自己在父亲眼中的地位,会不会有所改变?
如果自己能借助孙天河的力量,摆脱那些麻烦,甚至获得一些原本得不到的东西呢?
风险?当然有!
背叛家族,与虎谋皮。
但留在这个家里,他王宝具又有什么前途?
不过是哥哥继承家业后,随手可以打发掉的寄生虫罢了!
酒精、恐惧、怨恨、野心,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断冲击着王宝具脆弱的心理防线。
这一夜,王宝具在自己奢华却冰冷的房间里,彻夜未眠。
他反复权衡着利弊,想象着各种可能。窗外的天色渐渐发白。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王宝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抹决绝的、带着破罐破摔般狠厉的光芒。
他拿起手机,找到了昨晚孙天河离开前,保镖偷偷记下的、孙天河让转交给他的一个一次性加密电话号码。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最终,他咬了咬牙,按下了拨打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孙天河平静无波的声音:“王少,想好了?”
王宝具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干涩嘶哑,但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孙先生,我们谈谈条件吧。”
.......
电话那头,孙天河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王少,想好了?”
“嗯。”
王宝具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手心里全是冷汗。
“可以。”
孙天河的回答简短有力,“一小时后,‘听雨轩’茶楼,三楼‘竹韵’包间。一个人来。”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也没有给他任何讨价还价或反悔的余地。
“听雨轩”是A市一家颇有格调的老字号茶楼,位于相对安静的旧城区,私密性很好。
王宝具知道那个地方,以前也跟一些不方便见光的人在那里碰过头。
一小时后,王宝具独自驾车,像是做贼一样,绕了好几圈才来到听雨轩。
他戴了顶鸭舌帽,尽量低着头,心跳如擂鼓,既害怕被哥哥或父亲的眼线发现,又对即将与孙天河这个“煞星”面对面感到恐惧。
三楼‘竹韵’包间。推开门,孙天河已经坐在里面,面前摆着一套素雅的紫砂茶具,正悠然自得地泡着茶。
他依旧穿着那身休闲西装,戴着平光眼镜,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学者,但那双平静眼眸深处偶尔闪过的锐光,却让王宝具感到心悸。
“坐。”
孙天河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抬手给他倒了一杯刚沏好的茶,茶香袅袅。
王宝具有些局促地坐下,端起茶杯,却没心思喝。
他打量着孙天河,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孙……孙先生......”
王宝具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率先开口,“你昨天说的帮我摆平麻烦,还有让我父亲和哥哥刮目相看,具体是什么意思?”
孙天河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目光落在王宝具脸上:“很简单。金汇公司的案子,我可以让关键证人‘消失’,让证据链出点‘问题’,至少能拖上一年半载,足够你们王家用其他方式摆平后续。”
“那个李小姐和她健身教练的事,我也可以把证据给你,怎么处理,随你。作为交换……”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我要王玄在A市,所有见不得光的产业、资金往来渠道、尤其是他用来处理‘脏活’的人和地点,越详细越好。”
“包括但不限于他控制的境外账户、地下钱庄、私人武装训练点、以及他和A市某些官员之间利益输送的关键证据。”
王宝具听得心头狂跳!
孙天河要的这些,几乎是要把哥哥王玄在A市的老底都给掀了!
这哪里是“小忙”,这简直是要置王玄于死地!
“这……这太多了,而且很多我都不知道……”
王宝具下意识地想推脱。
“你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孙天河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你是王家的二少爷,哪怕不受重视,一些边角料的信息,你总能接触到。”
“王玄身边,总有几个对你没那么防备、或者对你哥哥也有不满的人吧?用你的方式,去打听,去搜集。”
“我不需要你马上给我全部,但我要看到你的诚意和行动。”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向王宝具:“王宝具,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要么,继续当王玄脚下那条摇尾乞怜、随时可能被踢开的狗,等着你的烂事爆发,被王家彻底抛弃,甚至成为替你哥哥顶罪的替死鬼。”
“要么,抓住这次机会,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事成之后,我保证你安然无恙,甚至……如果你有本事,在王玄倒台后,未必不能分到更多。”
威逼,利诱,赤裸裸地摆在王宝具面前。
王宝具脸色变幻,内心剧烈挣扎。
孙天河描绘的前景固然诱人,但风险也大得吓人。
一旦事情败露,不用孙天河动手,父亲和哥哥就会先撕了他!
可是如果不答应,孙天河手里捏着的把柄,同样能让他万劫不复!
而且,就像孙天河说的,继续留在王家,他有什么好下场?
哥哥的眼里,何曾有过他这个弟弟?
昨天门口的羞辱,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