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血术!”
随着陈三一声冰冷的低喝,他指尖那团妖异的血光仿佛听到了君王的号令,猛然一凝!原本还在游走缠绕的血丝瞬间汇聚成一道纤细却凝实无比的血色长针,针尖闪烁着比针体本身更为深邃的暗红光芒。
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为剑,对着那老年修士遥遥一指。
“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甚至连灵力破空的呼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那道血色长针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弧光,在惨白的灵石光芒下一闪而逝,精准无比地没入了老年修士的胸口膻中穴。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血光入体,却如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老年修士的身躯只是微微一震,随即就再无任何反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衣服完好无损,皮肤上连一个针眼大小的伤口都没有。他尝试着运转体内那被禁锢得只剩下一丝丝的灵力,依旧阻塞不通,但也并未感受到任何新的异样。
没有痛苦,没有麻痹,没有灼烧,什么都没有。
密室中,再次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陈方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紧紧盯着那老年修士,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变化来。另外两名铁家修士,那壮硕的中年人和清瘦的年轻人,则是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观察着自己的同伴。
数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了,每一息都像是被拉长了数倍,在众人心头缓慢地煎熬着。
然而,那老年修士依旧安然无恙地吊在那里。
“哈……”
一声短促的、带着不确定性的轻笑,从老年修士的喉咙里发出。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又用力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百骸,确实,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在确认自身安全后,迅速转化为了无边的愤怒与羞辱!
他被耍了!
被这个乳臭未干的陈家小子,用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给吓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劫后余生的狂喜与被戏耍的暴怒交织在一起,化作了震耳欲聋的狂笑声。这笑声在狭小的密室中来回冲撞,震得那几根铁链都发出了更加剧烈的“哗啦”声响。
“老夫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原来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老年修士抬起那张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用一种极尽鄙夷的眼神看着陈三,嘶哑地吼道,“没想到你们风火坊的人,本事不大,装神弄鬼的功夫倒是一流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就这点微末伎俩,也敢拿出来献丑?”
他的笑声充满了力量,仿佛要将刚才丢掉的颜面全都找补回来。
他身旁那名壮硕的中年修士见状,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随即也被同伴的狂笑所感染,一种“不过如此”的轻蔑感油然而生。他扯动嘴角,也想跟着放声大笑,用笑声来宣泄方才的恐惧,用嘲讽来回敬这份羞辱。
然而,他的嘴巴刚刚张开,准备发出的笑声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困惑与惊骇。
因为他看见,就在他旁边的老年修士,那个依旧在疯狂大笑着、咒骂着的老者,他的右眼眼角,不知何时,竟然沁出了一滴暗红色的“眼泪”。
那滴“眼泪”粘稠得如同糖浆,顺着他脸颊上深刻的皱纹,缓缓地、无声地滑落。
紧接着,是左眼。
同样的位置,同样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悄然无息地溢出。
壮硕修士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想开口提醒,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
另一边的清瘦修士也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幕,他的反应更为剧烈,整个人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厉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身上的铁链都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急促撞击声。
“你……你……老张……你的脸……”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脸?我脸怎么了?是不是被老夫这英雄气概给吓到了?”那被称为老张的老年修士依旧在狂笑着,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只当同伴是被自己的“硬骨头”所折服,“告诉你们,我铁家的人,就没有一个孬种!你们陈家的杂……呃……”
他的笑声和咒骂声,突然顿住了。
因为一滴温热的、带着浓郁腥甜味的液体,从他的鼻孔中滴落,正好掉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那味道……是血。
他自己的血。
狂笑声戛然而止。
密室中,只剩下铁链因为恐惧而引发的颤抖声,以及……某种液体滴落的“滴答”声。
老年修士脸上的狂傲与嘲讽,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他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正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流过他的脖颈,带来一阵阵湿热粘腻的触感。他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仿佛眼前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对面。
他看到,那两名同伴正用一种看死人般的、充满了无边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看到,那个叫陈方的汉子,脸色煞白,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却在微微发抖。
最后,他看到了陈三。
那个年轻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灿烂的笑容,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就像在欣赏一幅刚刚完成的杰作。
“看来,你已经尝到了。”陈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冰锥,狠狠地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心脏,“《血元真经》的味道,如何?”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老年修士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半分嚣张,只剩下濒死前的颤栗与哀求。更多的血沫从他的嘴角涌出,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陈三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一个圈,仿佛在解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我只是……帮你一把而已。”
他的笑容愈发温和,说出的话却让另外两名铁家修士亡魂皆冒。
“这‘凝血术’,不会带来任何痛苦,它甚至不会损伤你的皮肉。它唯一的用处,就是激发并异化你自身的精血。”
“修士的精血,是生命与力量的源泉。但当它被异化之后,它就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药。”
陈三踱步上前,凑到老年修士的耳边,用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语气,轻声说道:“你的血,正在从内部‘吃掉’你。它们会先融化你脆弱的五脏六腑,再腐蚀你坚固的经脉骨骼……你会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是如何一点一滴地流失,自己的身体是如何从里到外,变成一滩毫无用处的血水。”
“这……不是刑罚。”陈三直起身,看着他那双已经开始失去焦距、只剩下无边恐惧的眼睛,嘴角的弧度勾勒出一个完美的、残忍的微笑。
“这是……艺术。”
“嗬……嗬……救……我……”
老年修士的喉咙里发出最后的、不成调的哀鸣,他的身体如同一个漏水的皮囊,七窍之中不断涌出粘稠的血液,将他的前襟彻底染成了黑红色。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但那不是因为痛苦,而是一种生命最本源的崩溃。
最终,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了声息。可那血,却依旧在缓缓地、不停地流着,仿佛要将他体内的最后一丝精华都榨干。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彻底的死寂。
那壮硕的中年修士和清瘦的年轻人,呆呆地看着同伴的尸体,看着那还在不断滴落的血液,他们的脸色比墙上的灵石还要惨白,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硬骨头?
在亲眼目睹了一个人被自己的血液活活“融化”掉之后,再硬的骨头,也早已化作了齑粉。那种从内部瓦解的、无声无息的死亡方式,所带来的心理冲击,远比任何刀砍斧劈都要恐怖一万倍!
他们的精神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