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清转头看向楚冉，眼神复杂：“让你见笑了。”
楚冉摇摇头，目光扫过林秀清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沾着污渍的旧外套，以及她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微微弯曲的背脊。
这位曾经也爱干净、注重仪表的母亲，此刻和基地里大多数挣扎求生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爸呢？”苏晴下意识问了一句。
“跟你爸说了多少次，让他别去管那些刺头，他不听。”林秀清叹了口气，指了指远处正在加固工事的区域，“喏，又去那边帮忙维持秩序去了。”
楚冉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苏伟穿着同样脏污的衣服，正拿着一根木棍，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几个看起来游手好闲的人搬运沙袋，但那些人动作懒散，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有人还在低声嘲笑。
苏伟似乎察觉到了女儿和楚冉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挺直了腰板，继续他的“管理工作”。
楚冉心中了然。苏晴的父母，善良、本分，但在末世这种残酷环境下，他们缺乏力量，也没有足够的威信。
他们想帮女儿分担，却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可能因为他们的“老好人”心态，反而给苏晴的管理带来阻碍。
他们是苏晴最亲近的人，却也成了她在这基地里最明显的“软肋”。
而李威……楚冉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李威并没有参与任何体力劳动。他坐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台阶上，旁边围着几个对他毕恭毕敬的壮年男子。
他正慢条斯理地用异能凝聚出一小股清水，清洗着一个苹果——在这水资源极度匮乏的基地里，这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特权展示。
他似乎察觉到了楚冉的注视，抬起头，隔着人群，对楚冉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甚至还举起手中的苹果，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楚冉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对苏晴道：“带我去看看你那几块宝贝农田吧。”
苏晴点了点头，引着楚冉穿过人群，向基地内部那片被严格看管起来的区域走去。越靠近农田，守卫越发森严，手持简陋武器、臂绑红布条的人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者。
“没办法，”苏晴低声解释，带着一丝无奈，“之前有人饿急了，想偷偷摘还没成熟的果子，差点引发骚乱。从那以后，这里就看得特别严。”
淡蓝色的穹顶之下，十块规划整齐的一级农田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土壤呈现出一种异常肥沃的深褐色，上面生长的作物，主要是土豆和玉米，郁郁葱葱，长势极为喜人，与外围那片蔫巴巴的普通田地形成天壤之别。
然而，每一块农田的边缘，那不断闪烁的、刺眼的红色 【轻微缺水】 警告，却像是一把利剑，悬在苏晴和所有依赖它的人心头。
楚冉注意到，有两块农田的 【轻微缺水】 警告是熄灭的，显示状态为【水分充足】。
楚冉走近一块缺水的农田，蹲下身，手指触碰了一下土壤。指尖传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干硬，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湿润感，只是这湿润似乎被某种力量锁住，无法被作物根系有效吸收。
一块不到一亩的土地，每日耗水量居然高达5吨，或许就和这奇妙的现象有关。
所以，这游戏出品的田地产量这么夸张也能说得过去。
楚冉的目光在那十块一级农田上扫过，又落回苏晴明显清瘦却紧绷的脸上。
“水厂产的水，只够这十块田？”她问得直接。
苏晴用力点头，像是要说服自己：“嗯！李威的异能每天能浇灌两块，加上水厂……只要再坚持二十天，不，十八天！第一批土豆就能收获！到时候，至少能让大家吃上几顿饱饭……”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希望。
楚冉没说话。她上次离开时，7665号基地的蓄水池是满的。
一百立方米的水，按照一块一级农田日耗五吨计算，十块田就是五十吨，加上后来苏晴建好的两座一级水厂，只能说勉强能维持平衡。
但这计算里，没有算上一万四千人的日常饮用、清洁，以及那脆弱的、建立在悬崖边上的秩序下，可能存在的浪费和争夺。
苏晴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这第一季的收成上。这很冒险，但也是她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可以稳定人心的出路。
（孤注一掷的蠢货。）
菊座的意念传来，带着一贯的嘲讽，但这次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别的情绪。
楚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带我去看看蓄水池。”
苏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楚冉会提出这个要求，但还是顺从地引路。
蓄水池位于宿舍楼地下室，被重点看管着。
水位显示装置上的数字，让楚冉的目光凝滞了片刻——12.57\/100（立方米）。
楚冉的目光在那刺眼的“12.57”数字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地下室角落里堆放的、勉强还能看出形状的空水桶和容器，心中对7665号基地的困境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我们……我们已经在尽量节省了。”苏晴的声音有些发干，“每个人每天的饮用水都是定量的，洗漱用水几乎不分配……”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喧哗的声音从物资兑换点那边传来，似乎还夹杂着林秀清带着哭腔的辩解。
苏晴脸色一变，对楚冉说了句“抱歉，我过去看看”，便急匆匆跑了过去。
楚冉没跟太紧，保持着一段距离，目光冷静地观察着。
还是那几个之前抱怨土豆配额的男人，此刻情绪更加激动，几乎要围住林秀清。
“林大姐！你行行好！我老娘病得厉害，就想喝口干净水，就一口！我用明天，不，后天！后天的土豆换还不行吗？”
“规矩就是规矩！”苏晴挤进人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微微颤抖的尾音暴露了她的紧张，“蓄水池的水是保障农田和基本饮用的，谁也不能例外！”
“苏领主，您就通融一下吧？”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楚冉抬眼，看到李威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身边依旧跟着那几个壮汉。他手里把玩着一颗水珠，那水珠在他指尖灵活地滚动，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王老五他娘确实病得不轻，”李威语气“诚恳”，目光却扫过苏晴和她身后脸色苍白的林秀清，“老人家可怜啊。要不……我私人匀一点水出来？虽然我每次用完异能都虚弱得很，但见死不救，心里也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