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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看读书 >  铠装者曙 >   第65章 虎啸

机会,终于在紧绷的弦即将断裂前降临。陈琳通过加密信道发来紧急情报——刘云的能量信号再次出现,位于城北边缘一处早已停产的机械加工厂废墟,正与一个能量反应剧烈、由极致情绪催生的大型业障爆发冲突。那业障形如一团沸腾的熔岩,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啸,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

杨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左肩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部门的禁令文书还压在桌上,但他抓起那几把业障钥匙,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安全屋。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次,他必须在场。

他没有选择直接介入那场毁灭性的风暴。凭借着对环境的熟悉和愈发精妙的能量收敛技巧,他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工厂二层一个视野开阔的破败平台,隐藏在扭曲的钢架和水泥柱的阴影之后,屏息观察。

下方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牙的身影依旧是那道代表否定与终结的黑白流光,动作狂暴而精准,充满了纯粹的破坏力。他无视那业障喷吐的灼热怒火与精神冲击,以近乎自毁的姿态强行突进,双手如同撕裂绢帛般,将那沸腾的熔岩业障硬生生撕扯、粉碎!暗红色的能量碎片四处迸射,又在触及他周身力场的瞬间化为虚无。

业障消散,工厂内陷入死寂,只有能量余波引起的尘埃缓缓飘落。

牙站在原地,黑白装甲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解除了变身。刘云的身影显露出来,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靠在一堵布满裂痕的断墙边。夕阳血红的余晖穿过破碎的屋顶,斜斜地照在他苍白汗湿的脸上。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急促起伏,那双总是冰封万物的眸子,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防备,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沉甸甸的悲伤。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微微颤抖、布满无形裂痕的手掌,仿佛在凝视着自己支离破碎的灵魂。

就在这片被悲伤与寂静笼罩的废墟中,一阵轻柔、空灵而熟悉的旋律,如同穿透阴霾的天籁,从工厂外围远远传来。那是叶小鹿直播时常用的、她自己录制的治愈系音乐铃声——她为自己设置的定时提醒,用以在忙碌中不忘准备直播,保持内心的平静。

这突如其来的、与周围钢铁废墟和残酷战斗痕迹格格不入的温柔音符,仿佛一把精心打磨的、无形的钥匙,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暖力量,猛地刺入刘云毫无防备的心灵深处,精准地撬开了那扇被他用冰冷和愤怒层层封锁、尘封了十年的记忆铁门!

他浑身剧烈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童孔在瞬间收缩至针尖大小!

(回忆杀如同决堤洪水般涌现)

血月悬空,猩红的光芒将世界染成不祥的色调。混乱的街头,尖叫声、哭泣声、建筑物崩塌的巨响交织成地狱的交响曲。年仅十一岁的刘云,脸上沾满灰尘和泪痕,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抓着妹妹小雨那冰冷而颤抖的小手,在惊慌失措、相互推搡的人群缝隙中拼命奔跑,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角落。

哥哥!哥哥!我好怕!呜呜…… 年幼的小雨吓得浑身发抖,哭声撕心裂肺,脚步踉跄。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略显宽大、带着兔子耳朵连帽衫、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小一两岁的女孩(年幼的叶小鹿),也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们附近。她自己的小脸也吓得煞白,眼里噙着泪水,但在看到哭泣的小雨和焦急的刘云时,她却努力停下了脚步,对着他们,扯出了一个无比勉强却充满善意的笑容。她笨拙地、断断续续地哼唱起一段没有具体歌词、却异常温柔安宁的旋律——那是她记忆中,母亲哄她入睡时常哼的调子。同时,她向摔倒在地的小雨,伸出了自己那只小小的、同样在颤抖的手。

那一瞬间,女孩眼中纯粹的善意,以及那穿透了周遭一切恐惧与混乱的温柔旋律,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光,成了刘云那片绝望天地中,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的温暖与光亮。他几乎要相信,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命运的恶意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下一刻,浓稠如墨的阴影如同活物般从街角勐然扑出,带着令人牙酸的嘶啸!刘云的童孔中倒映出急速放大的黑暗,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妹妹小雨和那个哼歌的女孩狠狠推向相对安全的墙角方向!

快跑!

他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后背完全暴露,被那道扭曲的、充满不祥气息的阴影边缘狠狠扫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裂,视野瞬间模煳,耳边只剩下尖锐的鸣响。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奋力扭头,只来得及看到妹妹被更多的黑暗吞没前,那双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无尽惊恐、迷茫和滚烫泪水的眼睛……那眼神,成了他往后十年,每一个夜晚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回忆结束)

小雨……! 压抑了十年的痛苦、悔恨、自责与无边的绝望,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刘云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心脏被撕裂般的痛苦低吼,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濒死野兽的哀鸣。他一拳狠狠砸在身旁斑驳的混凝土墙壁上,的一声闷响,墙壁以他的拳头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碎石簌簌落下。那双重新聚焦的眸子里,冰层彻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着的血丝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的激烈情感。

他一直偏执地认为,全是因为自己的无力,因为自己不够快、不够强,才没能在那关键一刻保护好妹妹,才导致了永久的失散。这份极致的痛苦与自责,混合着对那夺走妹妹的(无论是当时的阴影,还是后来化身为蛇的根源)的滔天恨意,成为了驱使他走向极端,最终与那破碎力量达成,并对世间一切抱有极端厌恶与毁灭冲动的最深根源!

隐藏在暗处的杨楷,将刘云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情绪崩溃尽收眼底,也清晰地听到了他那声饱含血泪的呼唤。他终于彻底明白,刘云并非没有感情,恰恰相反,他的情感是如此炽烈而深沉,只是被他用坚冰和毁灭的欲望,连同那份无法承受的失亲之痛,一同深埋、冰封在了灵魂的最底层。他化身为牙,或许不仅仅是为了破坏,更是为了寻找妹妹的一丝渺茫踪迹,或是为了向那个他认定的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复仇!

刘云勐地抬头,浑浊的眼中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与血丝,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痛苦而微微抽搐。但他强大的意志力正在强行将失控的情感重新压制下去,迅速重新为自己戴上了那副冰冷麻木的面具。他警惕而锐利地扫视四周,显然,杨楷那并未刻意完全隐藏的气息,在刚才他情绪失控的瞬间,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杨楷隐藏的方向,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有被窥见软弱的愤怒与警告,有深不见底的痛苦,有拒人千里的冷漠,但在那冰冷的最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难以言喻的恳求?仿佛在无声地嘶喊:不要过来!不要触碰我的伤口!也……不要阻止我!

随即,他决绝地转身,不再有丝毫停留,身影如同被阴影吞噬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工厂深处的断壁残垣之中,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和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工厂内,重归死寂。远处,叶小鹿那治愈的铃声也恰好播完,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中。

杨楷缓缓从藏身处走出,站在原地,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刘云内心的坚冰,已然被这意外的钥匙撬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缝。而这裂缝中透露出的真相,远比他之前任何猜测都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他知道,有些东西,从此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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