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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级通行证带来的自由度远超江灼的预期。
接下来的两天，他以“检查老旧能源线路”、“评估备用通风系统”等名义，带着维克多或王工，拿着通行证在b区中下层非核心区域“合法”游走。
奥列格副官显然得到了典狱长的授意，对江灼的“技术巡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某些检查岗，还会提前打声招呼。
江灼的首要目标，是摸清医疗部主楼地下设施的大致结构和可能的出入点。
他不能直接接近——那里守卫森严，通行证权限不够——但他可以利用能源管线、通风管道、老旧监控线路等基础设施的走向，进行间接的推测和观察。
他们发现，通往医疗部地下区域的正式入口只有两个，都有重兵把守，且需要极高的生物识别和动态密码权限。
但维克多凭借对建筑结构和老旧图纸的记忆，指出可能存在第三条路：
一条早已废弃的、连接旧污水处理中心（吉姆陈尸处附近）和医疗部早期生物废料处理间的紧急排污管道。
“理论上，几十年前扩建时，那条管道应该被封死了，但按照当时的工程惯例，可能会留一个检修隔断阀，而不是完全浇筑。”
维克多指着他们手绘的草图，“如果能找到那个隔断阀的位置，并且它还能打开……”
“风险太大。”王工摇头，“就算管道还在，里面几十年没清理，可能有毒气、生化残留，甚至结构塌陷。而且，出口肯定在医疗部内部，一旦被发现，插翅难逃。”
江灼没有立刻下决定。这确实是一条险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尝试。他将这条信息记下，作为最后的备选。
同时，他也利用通行证的便利，开始更系统地观察监狱的能源网络，特别是第三备用节点的实时负荷数据（通过一些老旧但未被移除的物理仪表）。
他让昆汀持续监控记录，试图找出异常脉冲出现的规律。
这天下午，江灼刚结束一次对b区仓储区外围线路的“巡查”，准备返回d-7。
在经过一个相对僻静的交叉走廊时，一个人影突然从拐角处的阴影里闪了出来，拦在了他面前。
江灼心头一凛，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电磁脉冲笔。但看清来人后，他动作微微一顿。
是卡尔森研究员。他依旧穿着白袍，脸色苍白，但今天没有带那个呆滞的安保护卫，独自一人。
“江灼。”卡尔森的声音平板无波，眼神却锐利地打量着江灼手中的通行证，“典狱长给了你不少活动空间。”
“例行技术巡查，卡尔森研究员。”江灼不动声色地将通行证收起，“有事吗？”
“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卡尔森说，语气不容置疑，“关于你的‘健康’问题，有些新的发现需要和你沟通。”
江灼心头警觉。在这里私下接触？他瞥了一眼周围，这个时间点，这个位置，确实人迹罕至。
“可以，去哪里谈？”
“前面，废弃的小型消毒室，暂时没人用。”卡尔森转身带路。
江灼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他也想知道，医疗部到底想干什么。
消毒室不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陈年消毒水味道，设备大多已经锈蚀。
卡尔森关上门，启动了室内一个看起来还能用的基础信号干扰器（医疗部标准的保密措施）。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诡异。
“江灼，我长话短说。”卡尔森开门见山，“基金会给你画的饼，看起来很诱人，但都是空中楼阁。
‘烙印’研究的水很深，远不是他们宣称的那么‘安全’和‘可控’。
历史上所有已知的‘烙印’载体，最终下场都不好——要么精神崩溃，要么成为某些势力永久的研究标本，要么……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盯着江灼的眼睛：
“你以为‘特许技术劳工’、减刑、假释是真的？
一旦你的价值被榨干，或者你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基金会会第一时间处理掉你，就像处理一件报废的实验器械。
他们的‘伦理’只对公众展示，内部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合情合理地‘发生意外’。”
江灼面无表情：“那么，医疗部呢？你们对‘烙印’和‘方舟’又是什么态度？你们的研究，就安全吗？吉姆是怎么死的？”
卡尔森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平稳：
“吉姆是个窃贼，企图盗取医疗部的重要物资，失足是意外。
医疗部的研究，是为了理解和控制潜在的风险，保护监狱整体的健康安全。
我们对‘烙印’的态度是谨慎的保守治疗和隔离观察，而不是像基金会那样，进行激进的引导和挖掘，那只会加速你的崩溃，并可能释放出无法预知的危险。”
他向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
“莱恩博士可以帮你。我们有更温和的技术，可以逐渐‘安抚’甚至‘剥离’你意识中不稳定的‘烙印’碎片，让你恢复正常的生活，免除后续的麻烦。
作为回报，你只需要配合我们，提供一些关于‘烙印’触发时的主观感受数据，并且在基金会面前，适当地……表现得不那么‘配合’。”
“剥离？”江灼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你们能做到？”
“有成功的先例。”卡尔森没有正面回答，但语气笃定，
“这比跟着基金会走向未知的深渊要安全得多。而且，医疗部可以为你提供实质性的保护，让你在监狱内免受其他势力的打扰，
甚至……可以获得更好的待遇和减刑机会，通过正常的、安全的途径。”
利诱，威胁，加上看似合理的“治疗”方案。卡尔森（或者说他背后的莱恩博士）显然改变了策略，从之前强硬阻挠，转为尝试拉拢和分化。
“我需要时间考虑。”江灼没有立刻拒绝。他需要更多信息，也需要维持与医疗部表面上的沟通渠道。
“你没有太多时间。”卡尔森冷声道，“基金会的‘回溯’引导随时可能开始，那将是一个关键节点。一旦你让他们在你意识深处留下更深的‘引导锚点’，后续再想‘剥离’，难度和风险都会倍增。最迟明天傍晚，给我答复。”
说完，他不再给江灼说话的机会，关闭了信号干扰器，转身拉开消毒室的门，快步离开，消失在走廊尽头。
江灼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卡尔森的话，半真半假。基金会的风险或许存在，但医疗部的“治疗”和“保护”，恐怕更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甚至“格式化”。
他们想要的是“烙印”数据，同时阻止基金会获得关键信息，最好能让自己这个“载体”变得无害或者可控。
两方都在试图争取他，也都在试图控制他。
他想起典狱长的话：“我需要预警……不能闹出乱子。”卡尔森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私下接触，是否意味着医疗部也在准备某种动作？他们怕基金会抢先获得突破？
江灼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不断加速旋转的漩涡中心，稍有不慎就会被撕碎。他必须做出选择，或者……创造一个选择。
回到d-7后，他立刻召集了核心成员，将卡尔森的私下接触和自己的分析告知众人。
“妈的，两头都不是好东西！”泰格骂道，“都想把头儿当小白鼠！”
“医疗部想‘剥离’烙印……”维克多阴郁地说，“听起来像是神经层面的精细手术，风险极高，而且他们很可能在过程中植入自己的‘后门’或者监控。”
“基金会那边催得更紧了，”昆汀汇报，
“埃莉诺刚刚又发来加密消息，说已经协调好了第三方见证，设备和人员准备就绪，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初步的‘场景回溯’引导。
她建议放在后天上午，在监狱提供的‘特殊会见室’进行，那里经过改造，可以满足基础的环境稳定要求。”
后天上午……卡尔森给的期限是明天傍晚。
时间在逼着他做出决定。
江灼沉默良久，目光扫过桌上那份简陋的、维克多刚刚组装完成的“黑盒子”记录仪，又看了看手边那张b级通行证，以及昆汀手绘的、标注着废弃管道可能路径的草图。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回复埃莉诺，”江灼缓缓开口，
“同意后天上午进行初步‘场景回溯’引导。地点就按她说的，‘特殊会见室’。
但我们要求，除了奥列格副官作为监狱方见证人，我们还需要带一名自己的技术助手入场，负责监测我的基础生理指标，确保我的舒适和安全——这个人选，维克多。”
维克多一愣，随即点头：“明白。”
“另外，要求基金会在开始前，提供‘抚触者’系统在该环境下的完整自检报告和能量场稳定度曲线图。”
江灼继续道，“我们要尽可能多地了解他们使用的‘场域’特性。”
昆汀快速记录。
“那医疗部那边？”王工问。
“明天傍晚，我会去见卡尔森。”江灼眼神冷静，
“告诉他，我需要看到医疗部‘剥离’技术的完整安全评估和成功案例详情，才会考虑。
同时，向他‘透露’，基金会后天就要进行深度引导，我很担忧，所以正在犹豫。”
“这是要……稳住他们？让他们觉得还有机会？”泰格有点明白了。
“不止。”江灼看向维克多和王工，“我需要你们在我与卡尔森见面的时候，做一件事。”
他指着地图上那个废弃管道的可能入口：“利用通行证，去旧污水处理中心附近，确认那个隔断阀是否存在，以及是否能够打开。不要进入，只是确认。同时，带上这个——”
他拿起那个“黑盒子”记录仪：
“把它安置在尽可能靠近医疗部地下设施上方的位置，比如通风井口或者老旧线缆管道里。
我要记录后天‘回溯’引导过程中，地下设施的能量活动情况。
如果医疗部想趁机做手脚，或者他们地下真有什么东西与‘烙印’共鸣，这个盒子应该能捕捉到蛛丝马迹。”
维克多和王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和一丝兴奋。这任务风险很高，但意义重大。
“小心，安全第一。一旦有暴露风险，立刻放弃，保全自己。”江灼郑重叮嘱。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昆汀，你负责外围策应和通讯保障。泰格，加强d-7和新基地的防卫，预防任何人趁机搞破坏。”江灼有条不紊地布置，
“这次，我们要同时应付基金会和医疗部，还要趁机摸清地下设施的底细。每一步都不能错。”
众人凛然，感受到一股大战将临的紧张气氛。
第二天白天，一切如常。江灼带着维克多，以检查通风为名，再次“合法”地接近了旧污水处理中心区域，实地勘察了环境，并悄无声息地在几个关键位置留下了微型标记，为晚上的行动做铺垫。
傍晚时分，江灼独自来到与卡尔森约定的地点——医疗部附属楼的一间闲置心理咨询室。显然，这也是卡尔森精心挑选的、相对隐蔽且在他控制范围内的场所。
卡尔森已经等在那里，依旧独自一人。
“考虑得如何？”卡尔森直接问道。
“我需要看到更具体的方案和证据。”江灼按照计划，表现出谨慎和动摇，
“‘剥离’技术听起来风险很大。而且，基金会那边催得很紧，后天就要开始深度引导。我有点……害怕。”
他适当流露出不安的情绪。
卡尔森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似乎对江灼的“动摇”感到满意。
“害怕是正常的。基金会的引导，本质上是强行搅动你意识中不稳定的部分，痛苦且危险。
我们这里有之前三个轻度‘烙印’接触者的安抚治疗记录，可以给你看一部分摘要，证明技术的有效性和相对安全性。”
他拿出一个数据板，调出几份经过大量删减和处理的报告，展示给江灼。
报告内容模糊，但确实提到了“神经扰动平复”、“主观不适感降低”等正面结果，当然，完全没有提及任何可能的副作用或失败案例。
江灼假装仔细阅读，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如果我现在接受你们的‘安抚治疗’，需要多久？会影响我后天的状态吗？”江灼问。
“初步评估和浅层安抚，一次会话即可，大约两小时。完成后，你会感到平静和放松，对后续基金会可能进行的引导，也会产生一定的‘钝化’效果，降低你被他们过度影响的可能。”
卡尔森解释道，“当然，如果你决定彻底转向我们，后续还有更深入的阶段。”
江灼做出挣扎思考的样子，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好吧。我愿意尝试一次浅层安抚，看看效果。但必须是在绝对安全、且有我指定的人在场的情况下进行。”
他提出了和面对基金会时类似的要求。
卡尔森皱了皱眉：“医疗部的治疗室有严格规定，外人不能进入。但……可以考虑在监控下，让你的技术助手在隔壁观察室通过视频观看主要过程。”
“可以。”江灼退了一步，“时间呢？”
“明晚。基金会引导的前夜，是最佳时机。”卡尔森立刻道，“既能让你以更好的状态面对基金会，也能提前建立一些‘防护’。”
明晚……正是维克多和王工计划行动的时间。江灼心中冷笑，果然，医疗部也想在基金会行动前做点什么。
“好。明晚，具体时间地点？”
“晚上九点，医疗部三楼，特殊观察治疗室A。带上你的助手。我会安排好。”
卡尔森说完，深深看了江灼一眼，“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江灼。这对你，对监狱，都是最好的。”
离开心理咨询室，江灼心中没有丝毫轻松。明晚，他将同时踏入医疗部的“治疗室”和基金会与医疗部博弈的漩涡中心。
而维克多和王工，则将潜入更危险的边缘。
回到d-7，他立刻与维克多和王工再次确认了行动计划细节，并反复检查了“黑盒子”记录仪的设置和伪装。
维克多将记录仪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锈蚀的旧通风滤网部件，只要不仔细探查，很难发现异常。
“我们会小心的，头儿。”王工搓着手，眼中虽有紧张，但更多的是技术人员的专注。
夜深人静，监狱进入宵禁时间。江灼站在斗室的窗边，望着外面被探照灯切割的黑暗。
明天，一切将揭晓。
是成为棋子，任人摆布？
还是抓住那一线生机，在绝境中，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握紧了拳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