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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之矛”的雷霆一击,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泼入冰水,瞬间炸开了锅。
左翼“燃山”精锐的崩溃,不仅解除了联军阵地的最大危机,更如同打断了猛兽的一根前肢,使其攻势为之一滞。
联军士气大振,欢呼声浪如山呼海啸,先前被压着打的憋屈与恐惧,化作了汹涌的反击力量。
然而,那名脸上带疤的“燃山”指挥官,眼中虽有震惊,却并未慌乱,反而闪过一丝更加狠厉的光芒。
他显然比他的前任更加冷酷,也更难对付。
“传令!前军变后军,交替掩护,退出涧口!两翼攀爬部队,投掷火罐,焚林!” 他嘶哑的声音透过喧嚣的战场,传达出冷酷的指令。
“燃山族”大军展现出与其凶名相符的纪律性。前沿部队不再盲目冲杀,而是互相掩护,且战且退,试图脱离与联军的近距离接触。
同时,那些仍在山坡上与联军缠斗的“燃山”士兵,纷纷从身后取出一个个用泥土粗略封口的陶罐,奋力掷向联军阵地后方的茂密树林!
“砰!哗啦——”
陶罐碎裂,里面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液体(似乎是某种易燃的油脂混合物)泼洒得到处都是。紧接着,一支支点燃的火箭射入林中!
“轰!”
火焰瞬间升腾!干燥的林木和泼洒的油脂成了最好的燃料,火蛇疯狂蔓延,浓烟滚滚,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不好!他们放火!” 岩在投石索阵地上惊呼,浓烟已经开始干扰他们的视线和呼吸。
“快!清理出防火带!阻止火势蔓延到主阵地!”木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后方的预备队员。
这一招极其毒辣。大火不仅威胁联军战士的生命,更会烧毁他们赖以隐蔽的地形,暴露他们的位置,并且制造恐慌和混乱。
“燃山族”企图用焦土战术,将联军逼出有利地形,再进行他们擅长的野战绞杀。
“卑鄙!” 峰首领怒吼,看着逐渐被火焰吞噬的山林,目眦欲裂。那是他们狩猎和采集的地方,是部落生存的依赖之一。
波首领脸色苍白,水火无情,渔水部对水亲近,对火有着天然的恐惧。
就连江灼,也被敌人这不顾后果的狠辣手段惊住了。
他低估了原始战争的残酷性,也低估了对手为了胜利所能采取的极端措施。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联军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应对蔓延的火势,阵脚出现松动。
而“燃山族”则趁机稳住了阵脚,在涧外重新列阵,那名指挥官骑在蜥蜴兽上,冷漠地看着在火海中挣扎的联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智者!怎么办?火快烧过来了!” 坚率领“青铜之矛”撤回到相对安全的高地,战士们身上沾满血污和烟尘,重甲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暗红的光泽,如同刚从地狱归来的勇士。
虽然刚才的突击取得了辉煌战果,但面对这漫天大火,个体的勇武显得如此无力。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江灼身上。希望、恐惧、绝望……复杂的情绪在每一双眼中交织。
江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火……水……风向……他猛地抬头,看向天空,又看向鹰嘴涧的地形和河流。
“不要慌!”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依旧清晰,
“火势虽猛,但今日风力不大,且多是向上坡蔓延!传令:
第一,放弃最前沿已被火焰波及的阵地,人员后撤至第二道防线!
第二,集中所有能取水的人,包括渔水部战士,利用一切容器,从河中取水,不是灭火,而是浇湿我们阵地前方的草木,制造隔离带!
第三,投石索小队,目标改变,轰击试图趁机越过火场进攻的敌人!”
他的指令迅速被传达下去。联军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虽然依旧混乱,但开始有了秩序。
渔水部的战士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他们利用对水性的熟悉,甚至临时挖掘小沟渠引水,拼命地浇湿阵地前的区域。
黑山和西山的战士则奋力砍伐靠近火焰的树木,清理出更宽的防火隔离带。
浓烟呛得人眼泪直流,高温炙烤着皮肤,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每一个人。
阿草从了望塔撤下,加入了取水的队伍,他一次次地将陶罐浸入冰冷的河水,再拼命跑回泼向熊熊火焰,手臂被灼热的气浪烫出水泡也浑然不觉。
“燃山族”指挥官显然没料到联军在如此打击下还能有效组织起来。
他见火攻未能立刻造成崩溃,立刻下令主力部队,绕过主要火场,从火势较弱的侧翼,向联军看似混乱的阵地发起了总攻!
他要一举奠定胜局!
黑压压的“燃山”战士,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震天的咆哮,冲向联军阵地。
他们相信,大火和烟雾已经重创了对手,现在是收割的时候了!
然而,他们低估了联盟在绝境中爆发出的韧性,也低估了江灼预留的后手。
就在“燃山”主力大部分涌入预设的、未被大火完全波及的进攻通道时,江灼眼中寒光一闪。
“是时候了!引爆!”
早已埋伏在特定地点、负责此任务的战士,用尽全身力气,拉动了连接着数处改良版陷坑的藤索!
这些陷坑更深,底部不仅插有尖木,还铺满了极易燃烧的干草和油脂!
“轰隆!噗通——!”
数个巨大的陷坑同时塌陷,冲在前面的数十名“燃山”战士惨叫着跌落下去,瞬间被尖木刺穿!紧接着,几支火箭射入坑中!
“呼——!”
陷坑变成了燃烧的地狱!凄厉的惨叫声从坑底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火焰和浓烟进一步阻碍了后续敌人的视线和进攻路线。
与此同时,得到了短暂喘息和重新组织的联军战士们,在各自首领和队长的带领下,发出了绝地反击的怒吼!
“为了死去的兄弟!”
“为了我们的家园!”
“杀——!”
峰首领如同疯虎,带着残余的西山斧兵,从侧翼狠狠撞入因陷坑而陷入混乱的敌军队列。
坚则看准时机,再次率领“青铜之矛”如同一柄铁锤,砸向了敌人攻势的锋锐之处!
这一次,他们不再追求穿透,而是利用坚固的阵列和青铜长矛的优势,如同磐石般死死顶住敌人最凶猛的冲击,为其他部队的反击创造机会。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最混乱的阶段。火焰在侧翼燃烧,浓烟遮蔽了天空,鲜血浸透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双方战士都杀红了眼,用石斧劈,用青铜刃刺,用牙齿咬,用尽一切手段想要杀死对方。
石爪在混战中与一名“燃山”的小头目狭路相逢。
对方手持一柄缴获自黑山的青铜短匕,眼神凶狠。
两人如同斗兽般厮杀在一起,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石爪的勇猛弥补了武器的略微劣势,他一脚踢在对方膝弯,趁其踉跄,猛地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青铜短匕狠狠捅进了对方的眼眶!
温热的液体和脑浆溅了他一脸,他却恍若未觉,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江灼在高地上,看着下方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心脏一阵阵抽搐。
他看到了坚的重甲队如何像礁石般承受着惊涛骇浪,
看到了峰和石爪如何以伤换命地搏杀,
看到了普通的联军战士如何相互搀扶着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这是最原始、最血腥的生存法则。
他带来的知识,最终也化为了这杀戮机器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当夕阳如同泣血般染红西天时,“燃山族”的攻势终于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他们丢下了漫山遍野的尸体,未能突破联军的最终防线。
那名指挥官在远处深深地望了一眼依旧飘扬着联盟旗帜的黑山阵地,带着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率领残部,缓缓消失在了暮色与硝烟之中。
鹰嘴涧,再一次守住了。
但胜利的代价,空前惨重。联军伤亡过半,许多熟悉的面孔永远消失。
大火仍在部分区域燃烧,发出噼啪的哀鸣。幸存者们瘫倒在血泊和灰烬中,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劫后余生的麻木和失去战友的巨大悲痛。
江灼走下高地,踏过焦土与血洼,看着一张张疲惫、麻木或哭泣的脸,看着那在暮色中依旧闪烁着微弱却坚定光芒的青铜矛尖,
他知道,黑山联盟用难以想象的牺牲,赢得了喘息之机,但也将自己推到了更危险的悬崖边缘。
“燃山族”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联盟,需要在这片浸满鲜血的焦土上,重新站起来,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
(第六世界,第二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