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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大河湾。
唯有“燃山族”聚居地中心那几处冶炼区，依旧跳动着不祥的红光，
如同巨兽沉睡时起伏的心脏，风箱的喘息声和隐约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空气中弥漫着炭火、金属和一种粗野部落特有的腥膻气息。
坚率领的突击组，如同贴着地皮游走的阴影，借助窝棚的遮挡和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最大的那个冶炼区。
越靠近，那股热浪和烟尘味就越发浓重。
可以看到几名疲惫的“燃山”工匠正在收拾工具，准备换班，守卫则抱着武器，靠在堆放的矿石上打盹。
他们显然不认为在自家腹地会有什么危险。
坚打了个手势。十名“青铜之矛”战士如同鬼魅般散开，两人一组，扑向了那几个打盹的守卫。
捂住口鼻，青铜短剑精准地刺入要害，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与此同时，另外五名西山斧兵如同猎豹般冲出，石斧带着恶风，瞬间劈翻了那几名毫无防备的工匠。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二十息。冶炼区外围被肃清。
“快！把带来的油脂泼在木炭和矿石堆上！重点是他们那个成品棚！” 坚低声下令，自己则大步走向那座还在散发着余温的竖炉。
炉膛内还有暗红的炭火在闪烁。
突击组的战士们迅速行动，将随身携带的、用兽皮囊装着的动物脂肪和易燃油脂，奋力泼洒在堆积如山的木炭、矿石，以及旁边那个存放着初步加工好的青铜锭、武器粗坯的茅草顶棚屋上。浓烈的油脂味弥漫开来。
坚站在炉前，深吸一口那灼热而污浊的空气，将手中一支缠绕着浸油麻布的火把，猛地伸入炉膛的进风口。
“轰！”
浸油的火把瞬间被引燃，爆起一团耀眼的火焰。
就是现在！
坚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燃烧的火把奋力掷向那泼满了油脂的成品棚屋！
“呼——噼里啪啦！”
火焰如同饥饿的野兽，瞬间舔舐而上，发出欢快而恐怖的燃烧声！
茅草顶棚几乎是眨眼间就被点燃，火舌疯狂窜起，迅速蔓延到旁边的木炭堆和矿石区！
冲天的火光猛地腾起，将半个聚居地映照得如同白昼！
“敌袭——！冶炼区着火了！”
凄厉的警报声终于划破了夜空，整个“燃山族”聚居地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奔跑声、杂乱的吼叫声响成一片。
总攻信号，发出了！
几乎在火光冲天的同一时刻，石爪带领的渗透组动了！
他们如同暗夜中的流水，利用栅栏的阴影和敌人被火光吸引注意力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关押俘虏的木栅栏外围。
两名渔水猎手用特制的薄石片，熟练而迅速地锯断了固定栅栏的坚韧藤绳。
“什么人？！” 栅栏内，一名负责看守的“燃山”战士察觉到异样，刚发出喝问，一支从阴影中射出的、淬了毒的骨针就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脖颈。
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缓缓软倒。
石爪一脚踹开被锯松的栅栏，率先冲了进去。他看到的是无数双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充满惊恐、茫然，继而转化为难以置信的希望的眼睛。
“我们是黑山联盟！” 石爪压低声音，但语气急促而有力，“想活命的，跟我们走！砸开你们脚上的木枷！拿起任何能当武器的东西！”
俘虏们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骚动！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他们疯狂地互相帮助，用石头砸，用牙齿咬，奋力挣脱脚上的束缚。
有人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木棍、石块，甚至是从死去的看守身上扒下的简陋武器。
“走！向西边山林跑！外面有人接应！” 石爪和渗透组的战士奋力维持着秩序，将混乱的人群导向预定突围方向。
与此同时，水藻带领的接应组也在外围全力制造着混乱。
他们在聚居地的东侧和北侧边缘点燃了好几处空置的窝棚，并利用投石索和冷箭袭击那些匆忙集结、试图赶往冶炼区救火的“燃山”战士。
虽然造成的实际伤亡不大，但成功地制造了“多处遇袭”的假象，延缓了敌人对核心区域和俘虏营的增援速度。
整个“燃山族”聚居地彻底陷入了混乱。冲天的火光、四起的喊杀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以及如同决堤洪水般从俘虏营涌出、疯狂向西逃窜的人群……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许多“燃山”族人甚至还没搞清楚敌人在哪里，就在混乱中被逃亡的俘虏撞倒，或者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石弹击中。
那名脸上带疤的指挥官从最大的居所中冲出，看着陷入火海的冶炼区和失控的俘虏营，发出了愤怒到极点的咆哮！
他试图组织人手稳住阵脚，但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命令难以传达，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稳住！先杀那些逃跑的奴隶！弓箭手！弓箭手在哪里？！”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亲手砍翻了两名从他身边跑过的、惊慌失措的本族战士，试图用血腥手段重整纪律。
突击组这边，坚看着已成一片火海的冶炼区，知道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他吹响了三短一长的骨哨——撤退的信号！
“青铜之矛”战士们且战且退，用密集的长矛阵列逼退了几波试图冲上来救火的零星敌人，迅速向预定集合点撤离。
石爪的渗透组压力最大。他们不仅要自己撤退，还要掩护大量几乎没有战斗力、只是凭本能逃亡的俘虏。不断有“燃山”战士从混乱中反应过来，试图拦截这支逃亡大军。
“挡住他们！” 石爪怒吼，带着几名西山猎人返身迎向一支追兵。
青铜短匕与石斧疯狂碰撞，鲜血飞溅。一名西山猎人为了掩护身后的俘虏，被数根长矛同时刺穿，但他临死前死死抱住了敌人的武器，给同伴创造了机会。
石爪趁机突前，匕首划过一名敌人的喉咙，温热的血液再次喷溅在他脸上，他已经麻木。
逃亡的路上，不断有俘虏倒下，或被流矢射中，或在混乱中被踩踏，但更多的人，在那微弱的希望驱使下，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拼命跟着前方那些如同黑暗灯塔般的联盟战士，冲向西边的山林。
当坚的突击组和石爪的渗透组（带着约三分之二的幸存俘虏）终于冲破重重阻挠，与水藻的接应组在预定集合点汇合时，所有人都已浑身浴血，精疲力尽。
回头望去，“燃山族”聚居地依然火光冲天，混乱的声浪远远传来。
这一次奇袭，不仅重创了其核心的冶炼能力，解救了大量劳动力，更重要的是，彻底动摇了其部落的根基和士气。
“走！不能停留！” 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领这支混合着疲惫勇士和惊魂未定俘虏的队伍，向着黑山的方向，开始了更加艰难，但也充满希望的撤退。
他们身后，是燃烧的敌巢和注定无法平息的长夜。他们前方，是黎明的微光和等待他们归家的同胞。
黑山联盟的利刃，这一次，真正刺入了敌人的心脏。
（第六世界，第二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