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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从贞观朝堂的绩效风暴中抽离,仿佛前一秒还在批阅关于均田亩效的考核奏章,下一秒就被一股混合着野兽腥臊、泥土潮湿和某种疑似烧焦羽毛的诡异气味糊了一脸。
耳边是堪比千百人同时擂动战鼓却毫无节奏可言的轰鸣,以及无数人用吼叫式唱法演绎的、充满了原始力量的呐喊与吟诵。
【能量稳定……世界锚定成功。前辈,我们这次……好像降落在了文明长河的最上游,连轮子都还没发明的时代。】JJ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看到精密仪器掉进泥潭的无力感。
*世界背景:
莽荒纪元,人类以血缘为纽带聚集成部落,文明的火种尚且微弱。
巫术与纯粹的肉体力量是衡量地位的标准。部落的日常围绕着狩猎、采集、争夺领地,以及向那些无法理解的自然伟力(山、火、雷电)献上祭品,祈求庇护与恩赐。
*原主身份: “泽”,来自一个弱小的“灰岩部落”。
因其容貌在普遍粗犷、饱经风霜的族人中显得过于清秀干净,被选为献给强大“黑山部落”的特殊祭品——寓意以最洁净美好的生命,取悦掌控大山的灵。
在原定的命运轨迹中,他将在祭祀大典上被投入深不见底的山涧,其部落也将在不久后被黑山吞并,痕迹彻底抹去。
*洗白目标: 本世界“反派”—— 黑山部落首领·屠。
他凭借无人能及的勇力与铁腕统治着部落,坚信唯有鲜血与生命的献祭,才能平息山灵的怒火,换取狩猎的丰收与部落的强盛。
他的行为在蒙昧的时代背景下有其逻辑,却也极大地限制了文明向更理性、更人道的方向演进。
*江灼任务:(系统标准版) 感化屠,引导他放弃血腥祭祀,采用更温和的统治方式。
*江灼理解:(物理矫正版)给这个尚在蒙昧中摸索的原始社会,强行注入“理性”与“技术”的基因!
用超越时代的认知,将“祭祀”这套落后的生存逻辑彻底颠覆,换成“认识自然、改造自然、利用自然”的全新操作系统!
让这群只知道向虚无缥缈存在乞求的原始人明白,真正的力量,源于他们自己的双手与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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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品?山灵?”江灼感受着身上粗糙得能磨破皮肉的兽皮绳索,以及周围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狂热与恐惧气氛,
非但没有面临绝境的恐慌,眼中反而迸发出了比面对贞观朝堂那群老狐狸时更加炽热的光芒。
“有意思。从文明的底层逻辑开始重构,这才配得上我‘规则矫正者’的终极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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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部落聚居地的中心空地,巨大的篝火堆燃烧得噼啪作响,跃动的火舌将周围一张张涂满赭石与炭黑纹路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一位身披杂乱羽毛、戴着扭曲木质面具的巫师,正围绕着中央那根雕刻着抽象野兽图案的粗壮图腾柱,进行着一种充满野性、近乎癫狂的舞蹈。
而站在所有目光焦点处的,正是黑山部落的绝对主宰——首领屠。
他身形高大如山岳,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战斗留下的疤痕,一块完整的、獠牙狰狞的熊皮随意地披在肩上,彰显着他曾徒手搏杀猛兽的武力。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厚重而锋利的石斧,眼神如同猎食中的鹰隼,冰冷而威严地扫视着他的族民,以及那些被捆绑着、等待最终命运的祭品。
江灼(现占据的身份名为“泽”)被粗糙的藤蔓紧紧捆在离图腾柱最近的一根木桩上,处于这场原始仪式的“核心展示位”。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而来的目光:有对其他祭品如同看待牲畜般的漠然,有对他这副过于“干净”皮囊的好奇与贪婪,但更多的是麻木与一种被长期灌输的、对“神圣仪式”的敬畏。
【前辈!最高级别警报!这个时空节点无法进行紧急脱离!除非完成核心任务目标,否则……否则我们的存在锚点将会被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同化或排斥!】
JJ的电子音因为极度的焦虑而变得尖锐,【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尝试沟通?比如表达我们对部落强大的美好祝愿?】
“安静,做好环境数据记录和分析。”江灼内心平静无波,甚至开始以极高的效率对眼前的社会结构进行初步评估,
“生产工具:以打制石器、磨制骨器为主,工艺停留在实用阶段,效率低下。
居住模式:半地穴式巢穴,缺乏基本的通风与防潮,是疾病滋生的温床。
社会组织形式:典型的强者为尊的部落制,权力高度集中。
信仰体系:泛灵论,对自然现象的认知完全被恐惧与想象主导……综合判断,文明程度极低,但正因如此,可塑性与改造潜力……巨大。”
就在此时,那位如同与无形存在沟通的巫师,停止了狂舞,
高举着一把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光芒的黑曜石短刃,口中吟唱着古老而晦涩的祷文,缓步走向作为祭祀开端的那头强壮野山羊。
按照仪式,他将用这柄利刃刺入山羊的心脏,以其滚烫的鲜血淋在江灼身上,作为向山灵献上“主祭”前最虔诚的“献礼”。
千钧一发,那被选中的山羊似乎也感知到了死亡的临近,发出了凄厉的哀鸣——
“且慢!”
一个清晰、冷静,与周围狂野迷乱氛围格格不入的声音,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瞬间打破了仪式的进程。
全场骤然一静,连篝火的爆裂声都仿佛被这声音压制。
所有目光,包括首领屠那锐利如刀的眼神,都瞬间聚焦到了发声之源——木桩上的江灼身上。
巫师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被打断仪式的惊怒:“卑贱的祭品!你竟敢亵渎与山灵沟通的神圣时刻!你就不怕立刻招致毁灭吗?!”
江灼直接无视了这位“神权代言人”,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穿越人群,稳稳地落在最终决策者屠的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首领,你们举行这血祭,所求的,无非是部落的战士更加勇猛,狩猎的收获更加丰盛,族人的生命更加安全,远离饥饿与猛兽的侵袭,我说得可对?”
屠的眉骨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这是他生平首次遇到“祭品”不仅不恐惧,反而与他探讨起祭祀的“目的”!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巨石摩擦的哼声:“是又如何?唯有山灵享用了足够的祭品,才会赐予黑山力量与食物!”
“错了。”江灼微微摇头,那神情像是一位博学的智者在看一个陷入认知误区的学生,
“山灵并不会因为你们献上生命,就凭空赐予你们力量与食物。真正能让黑山部落变得强大,让族人不再挨饿受冻的,不是虚无的赐福,而是可以被学习、被掌握的 知识 与 方法!”
全场原始人脸上都露出了茫然与震惊交织的神情。(虽然听不懂“知识”、“方法”具体指什么,但感觉打破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巫师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黑曜石短刃几乎要捏碎:“狂妄!你这是在否定祖辈传下的智慧!战士们,将这个渎神者……”
屠却再次抬起了那只布满老茧与伤疤的大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所有蠢蠢欲动的战士和巫师的呵斥戛然而止。
他迈着沉稳而充满压迫感的步伐,走到江灼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火光完全遮挡,投下的阴影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
“祭品,”屠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天际,“你在质疑黑山部落延续了无数个寒暑的传统?就凭你毫无根据的几句话?”
“事实胜于雄辩。”江灼坦然迎视着那双充满野性与审视的眼睛,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是时候展示真正技术了”的从容,“我可以向您证明,我所言非虚。”
他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观察者,快速扫过广场边缘堆放着的、准备在仪式后分食的猎物和采集来的各种植物块茎、野果,语速平稳却抛出了一连串颠覆性的概念:
“你们如今狩猎,大多依赖人多势众、设下陷阱与近距离搏杀,不仅危险,收获也极不稳定。
但我可以教你们制作一种名为‘投石索’ 的工具,利用旋转的力量将石块抛出更远,让战士们能在相对安全的距离外,更精准、更有效地击中猎物。”
“你们采集食物,如同在无边森林里漫无目的地寻找,时常误食有毒之物。
但我可以教你们辨认并人工培育 那些产量高、无毒且能饱腹的植物,比如某些地下生长的肥大根茎,或是野地里零星分布的谷物。
我们可以圈定一块土地,像照顾幼崽一样照顾它们,让食物如同溪水般,在一定时节稳定地获得。”
“你们居住的这些地穴,阴暗、潮湿,容易让人生病,也无法抵御严冬的酷寒。
但我可以教你们利用泥土、木材和石块,建造能够真正遮风挡雨、保持干燥与温暖 的坚固住所!”
“还有你们身上所穿的这些兽皮,坚硬、沉重,难以保暖。
我可以教你们一种‘鞣制’ 的技术,通过特定的处理,让生皮变得柔软、坚韧,更舒适,也更耐用。”
他一口气提出了关于“武器革新”、“农业革命”、“建筑革命”、“材料改良”四个足以改变部落命运的方向,每一个词汇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这些原始居民固有的认知壁垒上。
屠的眉头紧紧锁住,眼中的怀疑如同实质的浓雾,但在那浓雾深处,代表“理性思考”的微光,似乎被这狂风骤雨般的新奇概念吹得闪烁不定。
江灼所说的每一件事,都精准地命中了黑山部落生存与发展中最核心的痛点。
“荒谬绝伦!”巫师尖叫起来,试图重新掌控局面,“这些都是山灵掌控的奥秘!你一个即将奉献给山灵的存在,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是与非,一试便知。”江灼的目光依旧锁定屠,语气充满了自信,
“首领,何不给我一个验证的机会?让我组建一个小队,尝试制作我所说的东西。如果成功了,黑山部落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强大。如果失败了……”
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挑衅的平静笑容,“您再将我投入山涧,亲眼看着我被山灵‘接纳’,并顺便验证一下,在我这个‘渎神者’被清除后,山灵是否会因此赐予黑山更多的猎物,如何?”
“前所未有的强大?”屠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沉。
“是的,强大。”江灼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族人心中,
“从此,黑山部落将不再仅仅是被动地祈求山灵的怜悯,等待不确定的恩赐。
我们将依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主动去获取食物,建造家园,制作更好的工具和武器!
让部落的繁荣,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这,难道不比将部落的命运,寄托于一次次血腥的献祭,更可靠,更值得追求吗?”
这番话,如同在干涸的土地上降下甘霖!
尤其是那些常年挣扎在饥饿与危险边缘的普通族人,他们的眼中开始燃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希望”与“可能”的光芒。
屠死死地盯住江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灵魂的底色,判断他话语中蕴含的真实与危险。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就在巫师按捺不住,准备再次发声时,屠猛地挥动了手中的石斧!
“咔嚓!”
捆绑着江灼的坚韧藤蔓应声而断!
“好!祭品,我给你这个机会!”屠的声音如同宣告,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空,
“从此刻起,你,泽,就是我黑山部落的 ‘智者’ !你所说的‘投石索’、‘种植’、‘房屋’、‘鞣皮’……立刻着手去做!我会给你需要的人手和物资。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凌厉,如同盯住猎物的猛兽,“如果你做不出来,或者做出来的东西毫无用处,那么,我不但会把你扔进山涧,还会让你在死前,深刻体会到欺骗黑山、亵渎传统的代价!”
江灼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略显僵硬的手腕,脸上露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甚至带着点“项目终于立项了”的愉悦笑容:
“如您所愿,首领。不过,在正式开始这些关乎部落未来的大计之前,我们首先需要解决一个最基础,也最紧迫的问题……”
他伸手指向那片垃圾与污物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不洁气味的部落聚居地,语气严肃得如同在发布最高指令:
“我们必须立刻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洁’ 。清除这些腐烂的垃圾,处理好族人的排泄物,挖掘排水的小沟。
否则,不等我们制造出新的工具、种出新的食物,一场蔓延的恶疾,就可能夺走大量族人的生命,让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这,是保障部落生存与发展的 第一道屏障。”
众原始人:“???”(清理……垃圾?这和山灵、和强大有什么关系?)
JJ:【……前辈!您的‘文明矫正’流程,是不是直接从‘哲学启蒙’跳到了‘公共卫生管理’?!而且这‘基础建设先行’的硬核作风,是不是让原始同胞们接受度太高了点?!】[系统逻辑过载.jpg]
(第六世界,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