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修室内,伊莎躺在中央,属于她本人的意识正被潮水般的黑暗与痛苦吞没,身体无意识地蜷缩、绷紧,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墙上的画像们早已噤若寒蝉,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上都凝固着惊惧。
然而,几道压抑不住的、细碎的私语,还是从某个画框角落溢了出来。
这微小的声响,却如同点燃了引线。
伊莎以一个违背人体常理的诡异姿态,猛地从地面“弹”了起来。
她没有看向任何人,空洞的灰眸直接锁定了那面仍在窃窃私语的墙壁。
没有念咒,没有动作。
她只是“看”着那个方向。
空间本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低沉的嗡鸣。
以她目光所及之处为原点,空气、光线,乃至魔法屏障都发生了短暂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扭曲,仿佛现实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皱!
“啊——!”
画框里的人像发出短促的惊叫,肖像们如同受惊的鸟群般在画布内外疯狂逃窜。
这混乱,只会加剧她的躁动。
云烟周身淡青色的烟雾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野格粗壮的臂膀挥动,淡金色的锁链如同有生命的蟒蛇层层环绕;雷文娜手中的巨书悬浮于身前,书页狂舞,散发出厚重的守护光辉,共同抵挡着那无差别弥漫的空间扭曲之力。
邓布利多和斯内普同样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空间的畸变让他们周身汗毛倒竖。
“无意识……空间魔法……”斯内普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震颤。这种等级的魔法,理论上足以瞬间抽干一个成年巫师的魔力核心!
可伊莎·希尔……她看起来只是更加痛苦,那庞大的、不祥的魔力仿佛源自别人一般!
邓布利多的眼睛死死锁定在伊莎身上,他看着那扭曲的空间,感受着那熟悉的、与默默然同源却又更加古老、黑暗、甚至……更受束缚的力量,一个猜测在他心中成形。
她不是在简单地“释放”魔法。
她本身,就是牢笼,也是被囚禁的怪物。
那么,她寻找伏地魔……
他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串联:希尔家族对“存在”的执着、伊莎对永生不感兴趣却疯狂寻找另一个“不死”之人的行为……
难道她寻找伏地魔,并非为了学习永生之术,而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彻底“杀死”她,或者说,能将她从这永恒的诅咒中“释放”出来的行刑者?亦或是,伏地魔的“不死”特质,是解除或转移这个诅咒的唯一钥匙?
这样的猜测只在一瞬间,很快,两位男巫就明白为什么护卫们优先保护好自己了。
伊莎自己,似乎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内战。
如同左手与右手的搏斗,她的身体皮肤下,缓慢而清晰地渗透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一种是灼热、暴烈,仿佛来自诡异的红;另一种是冰冷、死寂,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极致漆黑。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迅速爬满伊莎的全身,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诡异而狰狞的脉络,甚至化为稀薄的、相互攻击与侵蚀的雾气,在她周身激烈地翻滚、争斗。
斯内普紧握住魔杖,轻轻呢喃:“两种不同的能量在争斗。”
那妖异的红,应是希尔家族古老的诅咒。那漆黑……
“默默然。”邓布利多的声音沉重,眼神里颇有几分不赞同却瞬间消失仿佛是错觉一般。
斯内普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为了扼制这份诅咒,竟在自己的身体里囚禁了默默然?她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一个可以随意进行禁忌实验的坩埚吗?
然而,当那漆黑的默默然能量攀升到顶峰时,斯内普感到左臂的黑魔标记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而那股黑色能量,似乎也停顿了一瞬,仿佛感知到了同类的气息,朝他“看”了过来。
就在这时,暗红的家族诅咒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然反扑,更加凶猛地撕咬向默默然。
二者之间的毁灭性斗争,根本没有考虑宿主的感受,它们正在从内部将她撕碎。
剧烈的痛苦终于冲垮了最后的堤坝。
一点银白色的火焰,突兀地从伊莎的指尖燃起。
那火焰冰冷而寂静,却带着一种焚尽万物、终结一切的意味。
它迅速蔓延,掠过她抽搐的小臂,吞噬她单薄的身体,缠绕上她散开的金发,最终,将她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也一同吞没。
在这诡异而圣洁的火光中,伊莎·希尔的身影彻底模糊、消散,最终,化为一片片缓缓飘落的、带着余温的灰烬。
静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些灰烬之中,似乎有一点微弱的、融合了暗红与漆黑的复杂光芒,如同沉睡的心脏,极其缓慢地,搏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