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感人的要求,希尔小姐。”斯内普站了起来,他的站姿似乎保持着某种防御姿态,像随时准备反击,“迫不及待想要亲手验明正身?亲自确认你被迫合作的‘对象’,其灵魂上烙印的标记究竟有多么污秽不堪?”
刻薄的话语喷洒而出,他几乎能预见她会如何退缩,或者露出嫌恶的表情。
但伊莎只是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灰眸中没有厌恶,没有恐惧,甚至不含任何鄙夷,她只是在等待,似乎笃定了西弗勒斯·斯内普会伸出自己的左手。
伊莎的手刚有几分无意识的颤抖,斯内普动了。
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斯内普大步上前,越过了似乎想再次开口调解的邓布利多。
斯内普一边走,一边粗暴地撩起了左臂的长袍袖子,层层叠叠的黑色布料被野蛮地卷起,最终暴露了那截过于苍白、几乎不见血色的手臂,以及那个颜色虽已灰暗、却依旧狰狞刺目、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什么的骷髅吐蛇印记。
就在那印记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带着一丝残余的、仿佛被惊扰的微弱灼热感的瞬间,伊莎迅速出手,一把握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伊莎的手指冰凉,与斯内普自己的体温不同,那是一种缺乏生气的寒意。
然而,伊莎的力道却不容置疑,稳定而坚决。
斯内普因她的触碰而猛地一颤,肌肉瞬间绷紧,几乎要条件反射地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桎梏。
伊莎仰头看着斯内普因逼近而显得更具压迫感的高大身影,灰眸盯紧他的眼睛。
斯内普刚要质问她又想玩什么令人费解的把戏,所有的声音却猛地卡在了喉咙深处。
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清凉感,正透过她接触的指尖,源源不断地、细腻地渗入他的皮肤,如同涓涓细流,精准地流向那黑魔标记所在的位置。
标记尚未完全散尽的灼痛,以及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微弱跳动,竟在这股奇异力量的抚慰下,被迅速抚平、驱散,只剩下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平静。
这意料之外的展开,把他所有准备好的、更尖锐、更伤人的词句,都僵在了舌尖。
他神色难辨地低下头,看向这位面色苍白、看似脆弱却在此刻展露出匪夷所思能力与惊人胆魄的女巫。
伊莎在处理完那残留的灼痛后,显然没有放开他手腕的打算。
她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的脉搏上,仿佛怕他挣脱,又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第一个问题,”伊莎声音平稳,目光却锁定着他面部的每一丝反应,“你是否曾主动使用这个标记,试图联系或召唤过伏地魔,或者他麾下的任何食死徒?在1981年之后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
斯内普的脉搏在她指下猛地、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一瞬,撞击着她的指尖。
他能感觉到邓布利多投来的目光,也能感觉到云烟无声的注视。
耻辱感和一种被剥开审视的愤怒再次涌上,但他强迫自己迎上伊莎那过于清澈、仿佛能映照出一切谎言的眼睛。
“没有。”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个词,黑眸瞬间变得空洞,如同深不见底的隧道,将所有情绪强行掩埋,“一次也没有。”
伊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微微颔首。
“第二个问题,”她继续,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你站在这里的唯一、且最重要的理由,是什么?”
这个问题比第一个更加尖锐,直指他内心最深处、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斯内普没有立刻回答,他猛地移开了视线,望向窗外希尔庄园那被魔法笼罩、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景色,侧脸在光影中勾勒出冷硬的线条,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几秒后,他才用一种仿佛抽空了所有情绪和生命力的语气回答:
“赎罪。”
这个词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伊莎灰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一丝了然,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共鸣。
“最后一个问题,”她的声音依然平稳,却带上了一种探究的意味,“你试过隔绝或者屏蔽它吗?用你所知的任何方法?”
斯内普只觉得一股混杂着荒谬、被看轻以及长久以来积累的挫败感的怒火,再次直冲头顶。
她以为他是什么?一个对自己的耻辱印记毫无作为、只会像个懦夫一样被动承受的可怜虫吗?多年来,每一次标记的微弱悸动都像是一次鞭笞,他怎么可能没有尝试摆脱?!
“所有。”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被冒犯的倨傲和一种深藏的无力感,“你以为,在过去的九年里,我是在无所事事,任由它像某种扭曲的勋章一样安然存在,甚至偶尔擦拭保养吗,希尔小姐?”
他没说后半句:每一次尝试的失败,都像是在提醒他过去的愚蠢和无法摆脱的烙印,伴随着更深的自我厌弃。
伊莎静静地听着他话语中压抑的愤怒,感受着他脉搏的起伏。
片刻后,她轻轻放下了他的手,甚至轻柔而慎重的帮他整理了袖口,像是在抚慰某种受惊的动作。
邓布利多站在一旁,看得分明。
这恐怕是希尔家族某种独特的、基于魔力接触与生理反应来验证真伪的方法,而西弗勒斯通过了考验。邓布利多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伊莎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冷静,她看向斯内普,语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警示:“西弗勒斯·斯内普,我如果是你,就会谨慎地记得,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引动你身上标记的东西,你需要比任何人都更加小心地保护好自己。”
斯内普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轻到几乎听不见,只有双手的手指因紧握成拳而泛白,心跳却像战鼓般撞着肋骨,像是在等待自己最后的判词。
伊莎顿了顿,灰眸中闪烁着思虑的光芒,将话题引回最初的目标,声音却很轻柔:“我们需要去找到他,找到他才能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是什么样的魔法,或者代价,让他在那个夜晚之后,依然……‘存在’。”
她的目光扫过斯内普,最终与邓布利多对视:“而斯内普先生他需要一个刀鞘,一个可以让利刃收起来的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