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鸢回到珩亲王府时,暮色已深。阿颜则如往常一样,留在了义诊堂的厢房住下,方便次日继续帮忙。
独自坐在潇湘苑的窗边,蓝鸢脑海中反复回想着今日那些矿工患者的怪异症状。发热、咳嗽、红疹、脓疮……来得集中且凶猛,绝非寻常时疫那么简单,其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蹊跷。此事关乎矿工性命,更涉及西陵与大祈两国交界之地,干系重大。她思忖片刻,觉得还是应当告知慕珩。
打定主意,蓝鸢便起身往沧澜院去。不料,慕珩尚未回府。她便在书房外的花厅里耐心等候,想着他忙于政务定然辛苦,又吩咐下人备好了清淡可口的晚膳,打算等他回来一同用膳。
夜色渐浓,烛火摇曳。蓝鸢等着等着,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便伏在案几上睡着了。
慕珩踏着月色回到沧澜院时,已是夜深。他带着一身疲惫踏入花厅,却意外地看到那个萦绕在心尖的人儿正伏在案上,呼吸均匀,显然是等得睡着了。烛光在她恬静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栖息。
一瞬间,心中连日来的阴霾与忐忑仿佛被这温馨的画面驱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汹涌的惊喜与暖流。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解下自己还带着夜露微凉的外袍,动作极其轻柔地披在她身上。
感受到动静,蓝鸢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抬眼,便撞入慕珩深邃的眼眸中。她揉了揉眼睛,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澈的笑容,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和纯粹的欣喜:“王爷,你终于回来了,让妾好等。”
见她如此神情,慕珩心中又是一动,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微微颔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嗯,今日朝中事务繁多,在皇宫多耽搁了一会,商议些事情。”他顿了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确认般问道,“潇淇,特意来等我?”
“嗯!”蓝鸢用力点头,想起正事,立刻说道,“我今日和阿颜去义诊堂义诊了,发现了一件怪事!哦,对了,你还没用膳吧?我让膳房上菜,我们边吃边说。”
不一会儿,饭菜便摆了上来,都是慕珩平日偏好的口味,莲藕排骨汤炖得醇香,乌鸡软烂,时蔬清爽。
席间,蓝鸢一边小口吃着饭菜,一边迫不及待地将今日所见娓娓道来,从病人的怪异症状,到询问出矿工的身份,再到自己的初步诊断。她语速略快,神情专注,灵动鲜活,仿佛两人之间那些日子的疏离与隔阂从未存在过。
慕珩虽然心中仍有些许别扭,但看着眼前这般模样的她,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久违的、温馨如寻常夫妻般的时刻,甚至一时有些走神,只顾看着她说个不停的模样。
“……王爷,王爷?”蓝鸢见他眼神有些飘忽,放下筷子,走到他跟前,俯身将脸凑近他耳边,带着一丝不满娇嗔道,“慕子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慕珩猛地回神,对上她近在咫尺的、带着质问的眸子,喉结微动:“嗯?本王……有点累,刚刚走神了。潇淇刚说什么?”
蓝鸢无奈,只好重复重点:“我说,我今日和阿颜去义诊,来的好些矿工,生了疫症,但病情蹊跷,不似寻常瘟疫,脉象中带着一股异常的躁动沉涩,我怀疑……或许是中了某种妖灵之毒!”
“妖灵之毒?”慕珩神色一凛,“这些矿工在何处上工?”
蓝鸢坐回座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在西陵和大祈的交界地带。”
慕珩若有所思,眉头微蹙:“难怪……近日朝廷接到奏报,西陵与我大祈接壤处的几处矿脉事故频发,产量锐减,本王原以为是开采不当或寻常纠纷,如今看来,似乎有人刻意为之。而且,据零星情报显示,似乎西陵本国也出现了地脉异常波动,导致矿脉核心受损……”
听到“西陵地脉受损”,蓝鸢心中一动,立刻想起了万俟澈曾私下与她和蓝灼商议,欲请蓝灼动用火凤之力协助稳固地脉之事。但这涉及西陵国机密,她不便向慕珩透露,只好按下不表,选择静观其变。
她又喝了一口酒,顺着他的思路说道:“嗯……若地脉异常,引动深藏地底的污秽之气或是封印的妖灵,倒也不是不可能。”
慕珩见她说话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中酒,不禁伸手轻轻按住她执杯的手腕,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潇淇,少饮几杯,这酒后劲不小。”
蓝鸢正在气头上——气他这几日的躲避,也气他刚才的走神——闻言,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怎么?怕我喝醉了赖在你这里不走了?”
正事说完,看着他这几日都避而不见的模样,那股委屈和恼意又涌了上来。她索性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带着几分娇嗔挑衅道:“哼,王爷,难道怕我又像那夜般……‘折腾’你?”
慕珩哪里经得起她这般主动的撩拨,尤其是她提及“那夜”,更是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情感。他眸色一深,顺势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微一用力,便将人带入了自己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那夜你唤本王‘子珹’,声音不知多动听,”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在她耳边响起,“今日却一口一个‘王爷’,生分得很,本王不爱听。”他的手掌稳稳地贴在她腰后,继续道,“至于王妃想怎么‘折腾’……本王都奉陪到底。”
蓝鸢脸颊因酒意和羞赧染上绯红,终于问出了盘桓心中多日的疑问:“那你这几日干嘛这么别扭?躲着我不见?”
慕珩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沉默片刻,才低声坦白,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本王……本王以为,圆房之后,你便要走了……本王不想用这身份束缚你,但又怕你真的离开……便把选择权交给你,你若想走,便走,我……我派人护你周全。”
蓝鸢听到这话,先是愣住,随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手轻捶了他一下:“你在南国的时候,偷听我和灵双讲话了?”
慕珩耳根微红,否认道:“没有偷听,只是……恰好路过,不幸听到了些许。”
蓝鸢看着他这副模样,想起他与太子之间因沟通不畅而产生的些微信任危机,忍不住借题发挥,嗔怪道:“子珹,你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之间为何总似有层隔阂吗?”
慕珩疑惑:“为何?”
蓝鸢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薄唇,笑道:“就是因为——不、长、嘴!”
慕珩神色一肃,低声道:“别胡说,妄议储君与太子妃可是大罪。”
蓝鸢却浑不在意,凑近他耳边,气息如兰:“我此刻可是在珩亲王寝殿内,与你私下说话。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定是你慕子珹泄露的机密!”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变得认真而柔软,“子珹,你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我不走。我若是想走,难道要先跟你和离吗?那以后每月……我还要来找你,届时我该以什么名义来寻你?”
慕珩心中巨震,狂喜如潮水般涌来,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嗯……你,你要什么都可以……”他几乎是语无伦次。
蓝鸢无奈地笑了,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你不要不对症乱回答好吧?我哪里说我要什么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慕珩便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翻涌的爱意与失而复得的庆幸,低头攫取了她柔软的唇瓣,将未尽的话语全都封缄其中。
“唔……”蓝鸢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下来,心中暗叹,自己明明是来商议正事的,怎么又变成了这般结果?但感受着他热烈而珍视的吻,心中那点小小的抱怨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柔情与悸动。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开始生涩而真诚地回应。
烛影摇红,一室旖旎,所有心墙在此刻轰然倒塌,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与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