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别开生面的“团建”活动大获成功,沈娇娇凭借着她那些稀奇古怪却又充满活力的点子,在后宫里人气陡升,俨然成了妃嫔们眼中最“懂”她们、最能带来新鲜趣味的“陛下”。
这日,在批阅完一沓奏折后,那股熟悉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无聊感再次向沈娇娇袭来。
她操控着萧烬的身体,在空旷的养心殿里做了几个极其不雅观的伸展动作,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小烬烬,”她在意识海里兴冲冲地喊道,语气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光是坐着喝茶打麻将还不够劲儿!你说,咱们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后宫运动会怎么样?让这些娇花一样的妃子们也活动活动筋骨,感受一下汗水与激情!整天闷在宫室里对月伤怀、对花垂泪,多没意思,多不健康!”
意识中的萧烬几乎是立刻投下了反对票,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荒唐!胡闹!后宫嫔妃,当以贞静娴雅为要,岂能如市井村妇般奔跑跳跃,成何体统!此举万万不可!】
“什么体统不体统的!你那一套老古董规矩,都快把活生生的人憋成木头了!”沈娇娇不以为然,据理力争。
“生命在于运动!这可是至理名言!你看看她们,一个个弱不禁风,走两步路就喘,被规矩束缚得连大笑都不敢出声。多运动才能强身健体,心情愉悦,百病不侵!我这可是为了你的后宫健康着想,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任凭萧烬如何在意识海里强调“祖宗礼法”、“皇家威仪”,沈娇娇一旦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在她的坚持和歪理学说下,一场在本朝乃至历朝历代都堪称史无前例的“后宫运动会”,在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日子,于繁花似锦的御花园里,热热闹闹地拉开了帷幕。
这天,御花园一角的空地上早已被精心布置过。彩色的绸缎旗子迎风招展,划分出不同的比赛区域,地上还用白粉画出了清晰的跑道和起止线。
德妃、淑妃、贤妃、惠妃,甚至连平日里最是深居简出、怯懦不爱出门的静美人都被请了来。她们褪去了往日里层叠繁复、行动不便的正式宫装,换上了内务府紧赶慢赶特制的、相对简便利落的窄袖束腰裙衫,一个个站在场边,脸上交织着忐忑不安与压抑不住的好奇。
沈娇娇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铺着明黄锦缎的小小高台上,看着底下这群焕然一新的“运动员”,只觉得意气风发,仿佛自己真是那奥运会的发起人。
“各位爱妃!”她清了清嗓子,“今日,此地,没有君臣之别,唯有竞技之乐!咱们不分尊卑,只论输赢!记住我们的口号:‘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都放开些,尽情享受这汗水与欢笑的一刻!”
台下,德妃微微侧首,用团扇掩着嘴,极小声地问身旁的淑妃:“淑妃,陛下这所谓的‘运动会’,究竟是要做些什么?跑跑跳跳,岂是吾辈所为?”
淑妃同样满心疑惑,摇了摇头,目光却追随着高台上那个显得异常活跃的“陛下”,低声道:“我也不知。不过……看陛下这般兴头,想必是极有趣的新花样。既来之,则安之吧。”
第一项比赛,被沈娇娇命名为“百米赛跑”。妃嫔们在太监的引导下,略显笨拙地站到了以白粉划出的起跑线后,一个个紧张得手心冒汗,频频整理并不得劲的裙摆。
沈娇娇亲自担任发令官,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喊道:“各就各位——预备——跑!”
令下瞬间,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只见德妃下意识地提起碍事的裙摆,也顾不得什么莲步轻移的规范,一路发力狂奔,平日里端庄持重的形象荡然无存;淑妃跑得气喘吁吁,珠钗步摇在鬓边剧烈摇晃,眼看就要歪斜坠落。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静美人,这个平日里说话都不敢大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可人儿,跑起来竟像一只受惊却敏捷的小鹿,步履轻盈,速度惊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第一个冲过了以彩绸拉起的终点线!
“静美人获胜!”沈娇娇大声宣布,语气中充满赞许,“奖励上等南海珍珠一串!颗颗圆润,光泽动人!”
静美人激动得小脸通红,胸口还在因剧烈的奔跑而起伏,她几乎是颤抖着接过太监奉上的锦盒。
这竟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努力,而非家族的背景或是帝王的偶尔垂怜,得到的赏赐。那珍珠的温润光泽,似乎映亮了她眼底长期被怯懦掩盖的光彩。
第二项是“立定跳远”。沙坑早已备好。妃嫔们面面相觑,这动作对她们而言更是陌生。有的助跑时步伐错乱,直接摔了个结实的跟头,惹得众人低呼;有的用力过猛,落地时收势不住,整个人扑进了沙坑里,弄得满头满脸都是沙粒,狼狈却又滑稽。
御花园里,先前还压抑着的笑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连旁边侍立、原本努力绷着脸的宫女太监们,也都忍不住背过身去,肩膀耸动。
意识海中的萧烬,透过沈娇娇的视野看着这堪称“群魔乱舞”的混乱场面,已经无力到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朕的后宫……朕的颜面……今日算是彻底扫地了……】
“你懂什么!这叫释放天性,活出自我!”沈娇娇在内心欢快地反驳,“看看她们,虽然狼狈,但哪个眼睛里没有光?比你那死气沉沉、人人戴着面具的后宫强一百倍!”
最精彩、也最是笑料百出的,当属“二人三足接力赛”。
德妃和淑妃一组,贤妃和惠妃一组。两人的脚踝被绸带绑在一起,需要默契配合才能前行。
交接棒时,德妃跑得太过投入,冲向等待的淑妃时速度太快,收势不及,竟直直将淑妃撞得原地转了个圈,两人惊呼着摔作一团,钗环掉落,发髻散乱。
然而,预想中的惊慌请罪并没有发生。德妃坐在地上,看着同样狼狈的淑妃,先是愣住,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淑妃本有些懊恼,见德妃笑了,再看看彼此的模样,也绷不住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厉害,几乎直不起腰。
“姐姐!你……你的发髻,哈哈,像个小疯子!”淑妃指着德妃那一头乱发,笑得花枝乱颤。
德妃也不甘示弱,指着淑妃的脸:“妹妹还说我!你脸上的胭脂都花了,红一块白一块,活像只偷吃被抓包的小花猫!”
看着这些平日里连呼吸都要讲究分寸、一举一动皆被视为典范的妃子们,此刻个个鬓发散乱、衣衫褶皱,甚至沾着尘土草屑,却都笑得如此开怀,如此毫无芥蒂,沈娇娇站在一旁,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成就感。她要的,不就是这份鲜活与真实吗?
最后一项是压轴的“拔河比赛”。所有参赛嫔妃被平均分成两队,分别站在粗麻绳的两端。
随着沈娇娇一声令下,双方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紧紧抓着绳索,身体向后倾斜,一张张俏脸因用力而憋得通红,平日里优雅的仪态早已被求胜的专注所取代。
“加油!加油!左边用力!右边稳住!”沈娇娇在场边跑来跑去,声嘶力竭地呐喊助威,比场上的选手还要投入。
最终,由德妃带领的那一队,在一声整齐的呐喊后,猛地发力,将对面的队伍拉过了界线!
“赢了!我们赢了!”德妃激动地扔掉手中的绳子,也忘了平日最看重的仪态,转身就拉住了身旁淑妃的手,兴奋地又蹦又跳。其他获胜的队员也纷纷围拢过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隆重的颁奖仪式上,每个参赛的嫔妃都得到了相应的奖励。有的是珍贵夺目的珠宝首饰,有的是稀有难寻的海外香料,有的是精致可口的御膳点心。
比起这些实实在在的赏赐,她们眼中闪烁的光芒,显然更来自于今天这场前所未有的体验,这份挣脱束缚、酣畅淋漓的快乐。
德妃用丝帕轻轻擦拭着额角和颈间的细汗,由衷感叹道:“活了二十多年,自认恪守礼教,今日方知,竟从未如此刻这般,觉得浑身舒畅,心怀畅快!”
淑妃一边整理着散乱的发丝,一边点头附和,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是啊,感觉这四肢百骸都活络开了,整个人像是被涤荡过一般,轻快得很。原来出身大汗,竟是这般痛快事!”
就连最文弱的静美人也小声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清晰的雀跃:“原来……出汗的感觉,这么好。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把所有烦闷都甩在身后……”
沈娇娇走到她们中间,看着这一张张汗湿却生动的脸庞,心中暖意融融。她收敛了些许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认真而温和:“记住今天这种感觉。记住这种凭借自身力量去奔跑、去跳跃、去争取的感觉。女子立世,本就应该如此认真、鲜活地为自己而活,拥有健康的体魄和愉悦的心灵,而不是永远被困在这四方宫墙、一方天地之内,只学着如何成为男人的附庸,在争风吃醋中了此残生。”
嫔妃们都愣住了,这样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她们被礼教束缚了多年的心间。她们从未听过,甚至从未想过。
德妃迟疑地开口,带着固有的思维烙印:“可是陛下……臣妾等生来便是……”
“没有什么‘生来就该怎样’!”沈娇娇果断地打断她,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带着鼓励与肯定。
“规矩是人定的,也能由人打破。你们可以读书明理,可以习武强身,可以研究医理,可以泼墨挥毫,可以做任何你们感兴趣、有能力去做的事!这后宫,不该是禁锢你们的华丽牢笼,而应该是让你们得以安心施展各自才华的广阔舞台!”
意识海中的萧烬,静静地“听”着沈娇娇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第一次没有立刻出言反驳。他透过她的眼睛,看着那些妃嫔眼中从震惊、困惑,逐渐转为思索、乃至一点点被点燃的亮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从未想过,他的后宫,有朝一日竟可以呈现出这样一番生机勃勃、充满无限可能的景象。
当晚,回到养心殿,沈娇娇在意识中对萧烬说,语气带着满满的成就感:“你看,她们多开心。汗水、欢笑、竞争、合作……这才是人该有的样子,鲜活,生动,充满力量。比你那套虚与委蛇、死气沉沉的规矩,是不是好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