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列挂着军牌的轿车和一辆中巴，缓缓驶入了东方红船用发动机厂的大门。
在一位军方代表的陪同下，李卫东带着库兹涅佐夫和他的核心专家团队，前来实地考察。
车刚停稳，车门打开，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远道而来的毛熊国专家都皱紧了眉头。
厂房是几十年前的苏式建筑，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
巨大的窗户上，不少玻璃已经碎裂，用破木板和报纸胡乱堵着。
几个穿着蓝色工服的工人，正蹲在墙角，围在一起打着扑克牌，烟雾缭绕，笑骂声不断。
这哪里像一个国家重点单位，分明就是一个即将倒闭的乡镇企业。
“咳咳。”
陪同的军方代表脸色有些尴尬，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这时，厂长王建国带着一群干部，才慢悠悠地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卫东，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哎呀，李老板，可算把你盼来了！”
他的手油腻腻的，和李卫东轻轻一握就松开。
“欢迎各位，欢迎各位来到我们东方红！”
王建国挺着肚子，用一种炫耀的语气，开始了他的“导览”。
“李老板，你别看我们现在厂房旧了点，想当年，那可是风光无限啊！”
他指着一座锈迹斑斑的龙门吊。
“五十年代，全国第一批万吨轮的发动机，就是从这儿吊装出去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学徒呢，亲眼见过！”
他领着众人走进一间巨大的车间。
只有几台老旧的车床还在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刺耳的噪音。
王建国走到一台明显是苏联援助时期的老式车床前，满怀深情地抚摸着。
“这台‘红色十月’车床，可是功勋设备！当年还是老大哥亲自派专家来指导我们安装的！”
他身后的一个毛熊国专家，忍不住用俄语对同伴低声吐槽了一句。
“这东西，在西伯利亚的集体农庄里都算古董了，用来修拖拉机都嫌它费电。”
声音不大，但库兹涅佐夫听得清清楚楚。
自己带着一群国宝级的专家，满怀希望地来到龙国，难道就要用这些废铜烂铁去攻克航母的心脏？
李卫东注意到了库兹涅佐夫的表情，却并未动怒。
他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厂长，历史的辉煌值得铭记，但我们更要着眼未来。”
他朝黄光亮使了个眼色。
黄光亮立刻会意，在车间中央一块最显眼的空地上，将一张巨大的规划蓝图猛地展开！
那是一张全彩色的效果图，上面是一个充满了现代感和科技感的全新工业园区。
“这片区域，将全部推倒重建，建立恒温恒湿的精密加工车间。”
“这个位置，将安装日耳曼西门子最新的五轴联动加工中心，精度达到0.001毫米。”
“那边，会是我们从倭国采购的马扎克柔性生产线和发那科数控系统。”
“还有这里，瑞国海克斯康的三坐标测量仪，将为我们每一个零件提供最精准的质检。”
一个个代表着全球工业制造顶峰的品牌和设备名称，从李卫东嘴里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王建国和他身后那群老干部，全都听傻了。
五轴联动？
三坐标测量仪？
这些只在专业杂志上见过的名词，如今就要出现在这个破败的工厂里？
震撼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抵触和警惕。
“李老板，你的想法很好，蓝图也很宏伟。”
“但是，我们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嘛。”
“你说的这些洋设备，太先进了，我们的工人技术水平跟不上，怕是玩不转啊。”
“而且，你这套管理模式，跟我们国企的传统也水土不服。万一搞不好，新旧冲突，影响了生产怎么办？”
“我看不如这样，‘新旧分离’。”
“你呢，就在旁边那块空地上，建你的新研究所，我们全力支持。”
“至于老厂这边的生产和人事管理，还按照我们的老办法来，这样最稳妥，两不耽误。”
说白了，就是想把李卫东当成一个只管掏钱的钱包，地盘和人事，你一根指头都别想碰。
李卫东笑了。
“王厂长的顾虑，很有道理。”
“我们去会议室，详细谈谈。”
“李老板，我们都是为国家干了一辈子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一个副厂长首先开口。
“研究所和工厂要整合，我们不反对。但是，我们厂原有的行政级别不能变，我们这些干部的待遇，也必须保留。”
“说白了，以后你李老板是董事长，但厂长，还得是我们王厂长。”
“日常管理，还得我们这套班子来。你负责出钱，我们负责办事，合作才能愉快嘛！”
这番话，等于把“架空李卫东”这四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他们就是要把李卫东当成一个送上门来的冤大头。
李卫东没有跟他们争辩一句。
他静静地听完所有人说完，然后站了起来。
“各位说完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既然说完了，那现在，我来宣布一项决定。”
他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天起，东方红发动机厂将与我即将成立的研究所，整合为‘东方工业集团动力研究所’。”
“新机构，将实行全员竞聘上岗制度。”
“所有岗位，包括厂长、副厂长、车间主任在内，都将面向全社会公开招聘，重新评估，择优录用。”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会议室里轰然引爆！
“什么？！”
“这不行！绝对不行！”
王建国猛地一拍桌子，彻底撕破了脸。
“李卫东！你这是要砸我们所有人的饭碗！”
“我告诉你，只要我们这帮老骨头还在，你就休想得逞！”
“我会发动全厂三千工人罢工！我看到时候谁给你干活！”
李卫东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转头对黄光亮吩咐道。
“光亮，立刻联系市里最大的报纸，在头版刊登我们研究所的招聘启事。”
“内容很简单：公开招聘各级技术工人、工程师。工资，三倍起步。”
“绩效奖金，上不封顶。”
“所有通过竞聘的优秀员工，将获得前往莫斯科培训的机会，由毛熊国功勋级专家，一对一亲自指导。”
与此同时，工厂大门口。
一辆巨大的集装箱卡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驶入。
车门打开，一个被严密包裹的崭新木箱，被小心翼翼地吊装下来。
木箱上，印着醒目的德文和西门子的标志。
“这是什么？”有工人好奇地问。
黄光亮派来的人大声宣布：“这是李老板从日耳曼空运来的第一批高精度刀具和测量设备！”
“从明天开始，只对已经报名参加新研究所招聘的工人，开放参观！”
那些有技术、有抱负，却被论资排辈的旧体制压得喘不过气的年轻工人和工程师们，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们看着那些守旧的老工人和干部，眼神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对立，在无形中产生。
王建国很快就发现，他所谓的“罢工”威胁，成了一个笑话。
响应者，寥寥无几。
他失去了对人心的控制，尤其是对那些渴望未来的年轻人的控制。
眼看大势已去，王建国坐在自己那间破旧的厂长办公室里，眼神变得怨毒而疯狂。
他知道，常规手段已经没用了。
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隐藏在京城的人脉。
“喂，老领导吗？我是小王啊……”
他压低了声音，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添油加醋地说了出去。
“……对，那个姓李的，背景很可疑，和境外势力勾结紧密，我看他就是打着合作的幌子，想窃取我们国家的核心机密……”
“他就是个经济间谍！必须马上阻止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知道了，把材料整理好，匿名送过来。”
挂断电话，王建国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李卫东，你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就在新研究所的奠基仪式即将举行的前一天。
数辆黑色的轿车，没有任何预兆地冲进了东方红发动机厂。
车上下来一群表情严肃，气质冷峻的男人。
为首的一人，直接走到了正在现场指挥的李卫东面前，亮出了一个红色的证件。
“我们是国家纪律监察部门派下的高级别联合调查组。”
“接到实名举报，‘东方工业集团动力研究所’项目，涉嫌勾结境外势力，危害国家经济安全。”
“从现在起，所有与外方人员的合作项目，全部封存暂停！”
“李卫东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