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焦糊的气息,追着四人的脚步,一路蔓延到梅院谷口。牵牛花在夜色中蔫垂着花瓣,像是也感知到了这份沉重,连平日里最灵动的淡紫浅蓝,都染上了几分灰败。林砚怀里抱着小满,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她的沉睡,指尖死死攥着那方雏菊帕子,帕角被泪水浸得发皱,针脚里还嵌着几缕小满的发丝。
苏婉走在最前面,推开虚掩的院门时,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神树的叶子不再摇曳,贝壳饰品也没了往日的叮铃,整个梅院都沉在一片死寂里,只有灶房那盏油灯,还亮着一点微弱的光,像是特意留的归处。
“把她放在神树下吧。”王大娘的声音哽咽,她快步走到神树下,将早已备好的干净兽皮铺展开,兽皮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余温,是她白日里特意翻晒的,想着等小满来住时能用得上。
林砚小心翼翼地将小满放在兽皮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小满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嘴角那抹浅浅的笑容依旧清晰,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笑着叫她“林队”。
她蹲下身,轻轻为小满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又用干净的布巾,仔细擦去她嘴角的血痕。布巾擦过小满红肿的脸颊时,林砚的手指忍不住颤抖——那是被玄鸮会首领扇过的痕迹,是她永远无法原谅的伤痛。
“小满,你看,我们回梅院了。”林砚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里有你喜欢的牵牛花,有你磨的麦粉,还有你绣了一半的荷包。你不是想在这里给我做红糖麦饼吗?你醒醒,我们现在就做,放最多的红糖,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夜风穿过神树的呜咽声。
苏婉端来一盆温水,放在旁边的石桌上,默默为林砚递过布巾:“砚儿,让小满干干净净地走。”她的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泪水,她知道,此刻她不能倒下,必须陪着女儿,送小满最后一程。
周老和王大娘也默默地忙碌着。周老从药篮里拿出几束晒干的雏菊,放在小满的身边,那是他白日里采摘的,想着小满喜欢;王大娘则走进灶房,拿出那个绣了一半的荷包,放在小满的手心里,荷包上的蝴蝶才绣了一只翅膀,针脚歪歪扭扭,却满是心意。
油灯的光芒昏黄,映照着神树下的一切。小满躺在兽皮上,身边放着雏菊和荷包,像是只是睡着了,做着一个关于梅院、关于麦饼、关于蝴蝶的美梦。
林砚一直守在小满身边,寸步不离。她一遍遍地抚摸着小满冰冷的手,一遍遍地呢喃着她们之间的约定,从部落的晨雾,到梅院的晚霞,从雏菊帕子,到蝴蝶剑穗,那些细碎而温暖的回忆,此刻都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
天快亮时,林砚站起身,想为小满整理一下贴身的衣物,指尖刚触到她的衣襟,就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从小满怀里掏出——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陨铁碎片,碎片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神树树脂,正是王大娘给小满用来防身的,此刻树脂已经被混沌之气侵蚀得泛着淡淡的黑,却依旧死死包裹着碎片,散发出微弱的暖意。
“这是……”林砚捏着碎片,心头忽然涌上一丝莫名的悸动。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某种兽类的低吟。众人瞬间警觉,林砚握紧玄光镜碎片,刚要起身,就见一道浅棕色的身影从门外溜了进来——竟是陨铁坑的三尾玄狐!
它没有了往日的戾气,步伐踉跄,额头上那枚陨铁碎片泛着柔和的光,径直走到神树下,对着小满的身体,用额头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低鸣,眼底竟像是含着泪水。
“它怎么会来这里?”姜垣握紧石斧,却被周老拦住。
周老的目光死死盯着玄狐额头的碎片,又看了看林砚手里的陨铁碎片,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冲进屋里,翻出那本古籍,快速翻阅起来。“找到了!找到了!”他激动地跑出来,声音都在颤抖,“古籍记载,三尾玄狐以灵元为食,而陨铁碎片能滋养灵元,更重要的是——玄狐能以自身灵元护住濒死之人的魂魄,只要魂魄未散,就能借着神树核心的力量唤醒!”
林砚猛地抬头,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您的意思是……小满她还活着?”
“不是活着,是魂魄未散!”周老指着玄狐,“你看它的气息,比之前虚弱了太多,肯定是用自己的灵元护住了小满的魂魄,才撑到现在!而这块沾有神树树脂的陨铁碎片,中和了她体内的混沌之气,为魂魄留存争取了时间!”
苏婉也激动得浑身颤抖,快步走到小满身边,探了探她的脉搏——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跳动。“是真的!她的脉搏……还有动静!”
林砚再也忍不住,蹲下身,紧紧握住小满的手,泪水再次落下,却不再是悲伤,而是夹杂着狂喜与希冀。“小满,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们的。你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找到神树核心,一定会唤醒你!”
三尾玄狐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低吟一声,蜷缩在小满身边,用身体护住她,闭上眼睛,额头上的碎片光芒渐渐黯淡,显然是灵元耗尽,陷入了沉睡。
王大娘抹掉眼泪,笑着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满这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族人们也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笼罩在梅院上空的悲伤,终于被一丝希望驱散。
林砚站起身,将那枚陨铁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满胸口,又为她掖好兽皮。她看向众人,眼神里的决绝依旧,却多了一层滚烫的牵挂:“玄鸮会的计划还没结束,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神树核心。但这一次,我们不仅是为了封印时空通道,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小满——我们要救她醒过来,让她真正看到梅院的牵牛花,吃到她亲手做的红糖麦饼。”
“我们听林姑娘的!”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阳光透过神树的枝叶,洒在小满的身上,也洒在三尾玄狐蜷缩的身影上。林砚握紧手里的剑,蝴蝶剑穗在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为她加油。她知道,寻找神树核心的路会更加艰难,玄鸮会的余孽也可能随时出现,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复仇而战,更是为了守护,为了唤醒沉睡的小满,为了所有她在乎的人。
“王大娘,麻烦你留在梅院,照顾小满和玄狐,守护好这里。”林砚转头看向王大娘,“母亲、周老、姜垣,还有各位族人,我们现在就出发,前往黑石山地底,寻找神树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