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深处,并非全然黑暗。
林风携楚云汐,循着界域之眼给予的“地图”指引,穿透层层厚重岩壳与紊乱的土石法则,抵达了目标区域。眼前景象,让见多识广的两人也不由心头一沉。
这里原本应是地脉能量平稳流转、滋养一方水土的“动脉”节点。此刻,却呈现出一派破败与死寂。粗大如龙、原本应流淌着温暖浑厚土黄色能量的地脉主脉,被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与混乱精神污秽的暗紫色“淤泥”所堵塞。脉壁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黯淡无光,失去了活性。周围依托地脉而生、负责能量转化与输送的次级法则网络更是大面积枯萎、断裂,如同坏死的神经。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杂气息——万械主宰的金属腐朽味,千面之魇的精神癫狂余韵,还有活体星舰那种吞噬万物生机的贪婪恶意。三种外域力量残留的污染交织在一起,不仅物理上堵塞了地脉,更从法则层面“污染”和“毒害”了这片区域的土系与能量循环法则,形成了顽固的“坏死”与“淤塞”。
“好严重的污染……”楚云汐眉头紧蹙,她能感觉到自身灵力在此处运转都隐隐滞涩,灵魂层面更有微弱的烦躁感升起,不得不运转心法抵抗。
“比预想的更麻烦。”林风眼神凝重,眉心“世界天平”印记无声浮现,缓缓旋转。在他的感知视野中,这里的法则网络情况比界域之眼提供的简要描述还要糟糕。暗紫色的污染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嵌入法则结构本身,并在持续释放着微弱的“侵蚀”波动,阻止界域的自愈力量靠近。
单纯的“引导修复”或“梳理秩序”恐怕难以根除。
“需要先‘清创’。”林风对楚云汐说道,“云汐,你退后一些,护住自身灵台清明。这里的污秽残响可能含有精神攻击余波。”
楚云汐点头,周身亮起一层清泠的月华般光晕,向后飘退数十丈,悬停在一块相对稳固的岩台上,神识却紧紧锁定林风。
林风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他向前踏出一步,混沌色的身躯骤然亮起!
右侧身躯,暗灰色的“寂灭”气流汹涌而出,不再像之前修复细微伤痕时那般温和精准,而是带着一股凛冽的、终结万物的霸道意蕴!灰气如潮,径直冲向那堵塞地脉主脉的暗紫色“淤泥”。
嗤——!
仿佛冷水泼入热油,剧烈的反应瞬间爆发!暗紫色淤泥剧烈翻腾,发出无数尖锐、混乱、充满恶意的精神嘶嚎!万械主宰的冰冷逻辑、千面之魇的癫狂低语、活体星舰的贪婪咀嚼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心灵风暴,反向冲向林风!
“哼!”林风冷哼,眉心烙印外围的暗金契约圆环光芒一闪,一道无形的、带着世界庇护意味的屏障自生,将那污秽的精神冲击大半隔绝在外。同时,他左侧身躯乳白色的“天衡”光带也骤然明亮,稳定心神,固守灵台。
“寂灭”灰气与暗紫淤泥持续碰撞、湮灭。灰气所过之处,淤泥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但其核心处异常顽固,不断从被污染的地脉法则深处汲取残存恶念,试图再生抵抗。
“果然根植于法则层面……”林风眼神一厉,右手虚抬,对着地脉主脉被污染最严重的核心区域,五指缓缓握拢。
“界定——‘异常’!”
“裁定——‘净化’!”
低沉的声音仿佛引动了某种深层规则。他眉心的“世界天平”印记骤然光华大放!核心的混沌漩涡加速旋转,左侧乳白光带与右侧暗灰气流不再泾渭分明,而是开始以烙印为核心,形成一个微型的、更加凝实的动态平衡力场!
一股远比单纯“寂灭”气息更加玄奥、更加宏大的波动降临了。这波动中,既有“寂灭”的终结与净化,又蕴含着“天衡”的秩序与裁定,更带有一丝来自“世界契约”的、对此方天地内“异常”存在的天然排斥与压制!
这便是“世界天平·雏形”权柄更进一步的运用——定义异常,并予以界域规则层面的压制性净化!
嗡——!
那顽固的暗紫色淤泥核心,在这股混合权柄波动的笼罩下,仿佛被投入了滚烫铁水的冰块,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到极点的、仿佛由无数破碎意识共同嘶鸣的尖啸,随即从最核心处开始崩解、汽化,化为缕缕毫无危害的灰色烟雾,最终彻底消散!
主脉核心污染被拔除,剩余的淤塞物质失去了“根”,在持续的“寂灭”灰气冲刷下迅速瓦解。粘稠的暗紫色迅速褪去,露出了下方黯淡但正在微微颤动、仿佛重获新生的地脉壁。
然而,就在主脉污染被清除大半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消散的污染核心最后一丝痕迹中,竟猛地爆发出三股迥异却同样充满极致恶意的残留意念,并非攻击,而是如同临终的诅咒,化为三道细微却清晰无比的信息流,狠狠撞向林风的意识!
第一道,冰冷、精确、充满金属质感,是万械主宰的:【坐标已记录……结构强度……法则抗性……演化潜力评估……上传中……滴滴……遭遇高维干涉……部分信息丢失……标记为‘特殊样本区-七号’……持续关注……】
第二道,癫狂、扭曲、充满无数重叠的呓语,是千面之魇的:【美味……灵魂的馨香……世界的恐惧……大餐……不够……还要更多……找到你了……标记……标记……在无尽的噩梦里……等你……】
第三道,贪婪、原始、带着星空深处的冰冷饥饿,是活体星舰的:【高浓度本源……稀有法则特质……极佳苗床……吞噬……进化……母体……会感兴趣……留下‘卵’……等待复苏……】
这三道残留意念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林风识海!它们不仅仅是信息,更携带着强烈的情绪污染和法则层面的恶意标记!
“呃!”林风闷哼一声,身躯剧震,眉心烙印光芒一阵乱闪。他没想到,这些外域入侵者,竟然在污染核心处埋藏了如此阴险的“后手”!这不仅仅是残留恶念,更像是某种自动触发的“信息回传”与“恶意标记”机制!
“林风!”远处楚云汐惊骇欲绝,就要冲过来。
“别过来!”林风低吼,强行稳住心神。灵魂深处,“世界契约”烙印与“根源协议”同时爆发出光芒,配合“世界天平”权柄的平衡稳固特性,全力抵御、解析、剥离这三道恶意的侵袭与标记。
乳白与暗灰的光脉在他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眉心烙印疯狂旋转,外围的暗金契约圆环更是光芒炽盛,引动一丝源池的方向传来微弱但坚定的支持。
这是一场发生在意识与法则层面的凶险交锋!
那三道恶意标记极其顽固,尤其是“特殊样本区-七号”、“噩梦标记”和“卵的印记”,仿佛要深深烙进他的灵魂本质与存在信息之中。
“这是我的界域!”林风意志如钢铁,灵魂光芒大放,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我承认的,才是存在!我许可的,才能留存!外域之秽,安敢玷污?!”
“世界天平”权柄被他催动到极致,混合着世界契约的守护之力,对着那三道恶意标记发出了最根本的“定义”与“排斥”!
“于此界内,判定汝等标记——为‘非法侵入信息’、‘未授权烙印’!”
“予以——彻底否定!驱逐!抹除!”
轰!
林风灵魂之中仿佛响起一声无声的惊雷。在界域规则层面的辅助压制下,在自身强悍意志与权柄的合力下,那三道刚刚嵌入些许的恶意标记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无声尖鸣,随后如同被橡皮擦去的字迹,一点一点,从林风的灵魂与存在信息中被强行剥离、驱散、湮灭!
最终,只剩下一缕极其精纯的、不含任何意念的、关于三种外域力量本源特性的“信息尘埃”,被“根源协议”敏锐地捕捉、吸收、归档。
林风身形一晃,脸色微微发白,额头上布满冷汗。灵魂层面的交锋,虽无外伤,凶险与消耗却更甚。
“林风!”楚云汐这次再也忍不住,飞掠而至,扶住他,满脸焦急与心疼。
“没事……清理了几个‘钉子’。”林风缓了口气,对她露出一丝略显疲惫的笑容。虽然消耗巨大,但成功驱逐了恶意标记,还意外获得了一些关于外域力量本质的信息,不算亏。
他看向前方,地脉主脉的淤塞已被清除大半,黯淡的脉壁正在缓慢吸收周围游离的、未被污染的地气,开始自我修复。虽然速度很慢,但那股死寂与污秽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弱却纯净的生机在重新孕育。
“最大的障碍清除了,剩下的,就是细致的修复工作了。”林风服下两枚温养灵魂的丹药,对楚云汐道,“云汐,接下来我需要引导地脉法则重新连接、梳理能量循环,耗时可能较长,但相对安全。你为我护法即可。”
楚云汐用力点头,眼神坚定:“你放心,交给我。”
林风再次盘膝坐下,心神沉入“世界天平”与地脉法则之中。这一次,他调动的主要是左侧乳白色的“天衡”光带,释放出温和、坚韧、充满“引导”与“弥合”意蕴的波动,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开始梳理断裂枯萎的次级法则网络,引导纯净的地气重新注入地脉,催化其自愈进程……
时间在寂静与专注中缓缓流逝。
楚云汐警惕地守在一旁,神识如水银泻地,覆盖四周。
她没有发现,在更深处、连林风此刻专注修复都未曾详细探查的某条细小地脉支流(已被严重污染且近乎彻底坏死,未被列入优先修复序列)的极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与源池核心那“银色异物”同源的淡银光芒,因为主脉被净化修复带来的、极其微弱的法则层面扰动,而……轻轻闪烁了一下。
闪烁的瞬间,那细支地脉深处,似乎有某种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冰冷的“数据流”般的韵律,极其短暂地泄露了一丝。
几乎同时,在楚云汐也无法感知的层面,那规律的滴答声,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伴随着滴答声,仿佛还有一个极其模糊、充满无机质感的音节,若有若无地回荡:
“样本……活性……确认。”
“干涉系数……微幅上调。”
“观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