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入虚空的瞬间,千幻迷宫那光怪陆离的景象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死寂。这里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种黯淡的、仿佛所有光线都被吸收殆尽的灰蒙。远方,隐约可见一些巨大而扭曲的阴影轮廓,如同沉睡的巨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里就是……遗忘坟场?”楚云汐扶着几乎虚脱的林风,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虚空之中无处借力,她只能勉强催动永恒意境,在脚下凝聚出微弱的时间涟漪,托住两人。
林风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强行篡改“剧本”的反噬远超想象,不仅耗尽了力量,更伤及了灵魂本源。他艰难地抬起头,【真实之眼】勉强开启,望向这片被称为坟场的区域。
没有星辰,没有日月,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无数破碎世界残骸、扭曲法则碎片以及难以名状的巨大遗骸堆积而成的“浮岛”和“大陆”。这些残骸寂静地悬浮着,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仿佛能吞噬声音与能量的灰色尘埃。一些地方,偶尔会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或传来一声不知源自何处的、充满怨恨或迷茫的低语,随即又迅速被死寂吞没。
这里的时间流速也极其怪异,时而凝滞如铁,时而飞速流逝,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这里遗忘了自己的职责。
“暂时……安全了。”林风声音沙哑,取出一枚得自之前战斗的、蕴含着精纯生命能量的结晶,开始缓慢吸收。楚云汐也在一旁守护,同时调理自身。
“你刚才……太冒险了。”楚云汐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有余悸。篡改“编剧”的剧本,这简直是与虎谋皮。
“不冒险……就只能当提线木偶。”林风眼神依旧坚定,“至少……我们暂时跳出了他的安排。‘遗忘坟场’……这里或许有他也没完全掌控的东西。”
他回忆起“母亲叹息”信息流中关于此地的零星记载——这里是比永夜荒原更加古老、更加混乱的遗弃之地,埋葬着无数失败的实验品、陨落的古老存在、乃至一些……连“源初之海”和“第一因”都不愿过多触及的“错误”与“禁忌”。这里是信息的坟墓,也是真相的垃圾场。
休息了约莫半日,林风的状态稍微恢复了一些,至少能够自行飞行。两人决定先寻找一个相对稳定的区域落脚,再图后续。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巨大的残骸之间穿行,避开那些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区域。这里的环境极其恶劣,空间脆弱,时常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吞噬一切的虚无裂缝;法则混乱,可能前一刻还轻如鸿毛,下一刻就重若山岳;更可怕的是那些残留的意念碎片,充满了疯狂、怨毒与绝望,不断冲击着他们的心神。
“咚……咚……”
突然,一阵微弱但极具穿透力的、仿佛心脏跳动的声音,从前方一片由无数苍白骨骼堆积而成的山峦后方传来。那心跳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引动着林风灵魂深处的创造碎片微微震颤。
有东西在呼唤他?
两人对视一眼,警惕地朝着声音来源飞去。
绕过那庞大的骨山,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瞳孔一缩。
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广场”,地面由某种暗金色的、刻满了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的金属铺就。广场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活物,而是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人尸骸!
那巨人身高恐怕超过万丈,即使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它的皮肤是石质的,布满了皲裂的纹路,头颅低垂,面容模糊,只有一只空洞的眼眶对着上方灰蒙的虚空。而之前听到的心跳声,赫然是从它那早已停止搏动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心脏位置传出!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石质巨人的胸口,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森然寒意的……青铜断矛!心跳声,正是从那断矛与心脏接触的位置,如同不甘的余响般,一下下传来!
“这是……什么存在?”楚云汐感到一阵心悸,这巨人生前的力量层次,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林风目光凝重,【真实之眼】落在那青铜断矛之上,感受到一股极其古老、极其纯粹的“杀戮”与“终结”的意境,这意境之强,甚至不亚于“第一因”的秩序抹杀!而这石质巨人,能在被这样的凶器贯穿心脏后,尸身依旧保持不腐,甚至残留着如此强大的威压和诡异的心跳余响,其生前实力简直无法估量!
他尝试用【信息追溯】能力,看向那石质巨人和青铜断矛。
【信息追溯启动……目标:未知巨人尸骸……警告!遭遇高强度信息屏蔽及污染!追溯失败!】
【目标:青铜断矛……信息模糊……关联词碎片:“伐天”、“罪血”、“葬神”……】
伐天?罪血?葬神?
这些词语让林风心神剧震!这巨人生前,竟是参与过“伐天”之战的存在?是被谁葬送于此?那“天”,又是指什么?是“第一因”?还是……“编剧”?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探查时,那青铜断矛似乎被他的探查行为所触动,矛身微微一颤,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杀戮煞气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小心!”
林风脸色大变,拉起楚云汐急速后退!同时【存在锚点】能力瞬间发动,强行定义自身存在,抵御那无形的煞气冲击!
“嗡——!”
煞气掠过,两人虽然凭借【存在锚点】勉强扛住,但灵魂依旧如同被冰刀刮过,传来刺骨的寒意与撕裂感。后方那片骨山被煞气余波扫中,瞬间化为齑粉!
好可怕的凶兵!仅仅是残留的煞气自主反击,就有如此威力!
然而,经过这番刺激,那石质巨人心脏处的“心跳”声,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急促了一些。仿佛这尊沉寂了无尽岁月的古老存在,因为外来者的到来和被凶兵的刺激,其残存的一丝不甘意志,正在缓缓……苏醒。
与此同时,林风灵魂深处的创造碎片,与那心跳声的共鸣也越发强烈,甚至传递出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悲伤与熟悉的情绪。
这巨人……与“源初之海”有关?
就在林风惊疑不定之际,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块巨石摩擦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从万古深渊中艰难爬出,缓缓地、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
“源初……的气息……”
“后来者……你……为何……身负……母亲……的……悲伤……”
“唤醒……我……”
“告知我……那场……战争……”
“我们……是否……胜利……”
“天……是否……已……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