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调风带着微凉掠过桌面，顾景舟那句“谈过”像颗延时引爆的炸弹，在寂静中炸开细密的回响。
方才还因讨论剧情而略显嘈杂的空间，此刻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被风卷起的沙沙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顾景舟和林语棠之间来回逡巡，带着探究与八卦的灼热。
顾景舟却像是没察觉到这凝滞的氛围，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沿，节奏平稳，脸上看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刚才只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的寻常事实。
林语棠的沉默像是默认了这既定事实，只是指尖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将剧本边缘捏出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众人见当事人都保持沉默，便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牛导身上。
可此刻的牛导却一反常态，她皱着眉，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神涣散地飘向窗外，脸上带着明显的“若有所思”，嘴里还时不时溢出一两声模糊的嘀咕，完全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这模样让众人心里的好奇更甚，像有无数只小爪子在挠着，却只能强忍着不敢发作。
终于，韩逸辰按捺不住了。
他自认为和顾景舟私下里的关系还算不错，性格也更为外放。
他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顾景舟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好奇：“景舟，方便问一下，你们是因为什么分开的吗？”
顾景舟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语气淡然得近乎冷漠：“性格不合。”
短短四个字，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原本就寂静的会议室变得更加鸦雀无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写满了“不信”二字。
开玩笑，性格不合？这两个人在影视世界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硬生生把苏晚音饰演的女主的戏份都挤走了不少，让她差点沦为“配角”。
一个世界也就算了，关键每个世界都是如此。
戏里爱得死去活来，戏外怎么可能因为性格不合就分手？这说辞也太敷衍了些。
会议室里的空气像是被揉皱的宣纸，明明还飘着未散的八卦余温，却没人敢再往前探一步。
顾景舟那句“性格不合”说得滴水不漏，林语棠自始至终的沉默又透着几分讳莫如深，众人就算心里跟揣了只乱窜的松鼠似的抓耳挠腮，也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再者两人眼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倒也不像全然的谎言。
“嗨，感情这事本来就说不准，性格不合确实是常态。”张编剧率先打圆场，手里还下意识地翻着剧本，“咱们还是把重心放回工作上，后面还有几场重头戏要磨呢。”
其他人连忙附和，七嘴八舌地把话题往下部剧的剧情上引，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顾景舟和林语棠那边瞟。
就在这时，牛导忽然一拍桌子，眼神亮得惊人，像是解开了什么困扰许久的难题，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直直看向两人：“难怪！我总算想通了！”
她这话一出，刚热闹起来的会议室又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
牛导指尖点着桌面，目光在顾景舟和林语棠之间来回逡巡，语气带着几分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们俩在剧里，不管剧本怎么改，不管中间加多少波折，总能莫名其妙地走到一起，原来是恋人啊！”
“曾经是”，韩逸辰生怕气氛再次凝固，忙不迭地补了一句。
牛导像是完全屏蔽了他的话，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指节分明的手指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快速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她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语气里满是焦灼：“这就棘手了，太棘手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站起身，在不算宽敞的会议室里来回踱着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眼前的难题。
“你们根本没明白问题的关键！”牛导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顾景舟和林语棠，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们现实中的感情，肯定会影响剧情里的感情戏——不，是已经影响了！”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剧本，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之前那五部全息剧，为什么男主屡屡冲破剧本设定，非要和女配纠缠不清？我之前还让技术员反复分析数据，查是不是程序出了漏洞，也让张老师单独揣度剧本，看是不是剧情安排不合理，但现在，我总算想通了！”
说到这里，牛导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却也多了几分无奈：“都是因为你们在现实里的感情基础！”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顾景舟和林语棠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沉重：“就算你们现在说分手了，没感情了，可当初能走到一起，就说明你们之间一定有互相吸引的地方——那种磁场是骗不了人的。”
“全息世界的设定是剥离现实记忆，但剥离不了本能的吸引啊！”牛导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头疼，“进入那个世界后，你们忘了现实里的恩怨纠葛，忘了曾经的分手理由，可身体里对彼此的熟悉感、吸引力还在。所以男主才会一次次偏离剧本！”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牛导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人心中的迷雾。
顾景舟的指尖微微一顿，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语棠则微微抿着唇，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滋味——牛导的话，似乎戳中了某种她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
现实里的羁绊，真的会在全息世界里，以这样不受控制的方式，重新浮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