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卷的铃声终于尖锐地划破了市一中考点内持续了数小时的压抑空气。
这声铃响，在绝大多数考生耳中，不是解脱的号角，而更像是丧钟，冷冷地宣布了这场地狱审判的结束。
“时间到！全体起立！停止答题！”监考老师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教室里瞬间弥漫开一种兵败如山倒的萧瑟气息。
“不——！我最后一道题还差两步！”
“完了完了……连一半都没写完……”
“天啊，这卷子比省决赛还变态！”
有人眼眶通红，哀嚎着被迫停笔；有人双手颤抖，失魂落魄地瘫在椅子上，呆呆望着天花板发白的灯光；更多的人则像战败士兵一样，木然地收拾文具，机械地跟随人流往外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沮丧与失败感，几乎凝成实质。
市一中的王志远脸色铁青，额头上残余的冷汗黏住了几缕头发，狼狈得毫无学霸风采。他动作粗暴地将文具胡乱扫进书包，眼神阴沉得像要杀人。他甚至不敢去看李浩，只知道自己这次必然考得一塌糊涂。
李浩沉默不语，手里收拾东西的动作却比平时急促许多，嘴唇抿得死紧。作为往年亚军，他知道这套卷子几乎把所有人都按在了地上摩擦。纵然他还算完成了大半，却也远远算不上满意。
走廊里、人潮中，抱怨声、叹息声、低低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
“这卷子不是人出的！”
“我最后三道大题全空着！”
“选择题都不敢保证全对……”
“今年市一中肯定要横扫了。”
“对了，听说有个女生提前交卷了？”
“提前交卷？那肯定是崩溃了，放弃吧。”
“可我看她出来时，脸色好像还挺平静的？”
流言像暗流一样在人群里迅速扩散开来，带着不可思议与酸意。
校门外，老师、家长、观摩者早已焦急等待。人潮涌动间，七嘴八舌的询问声此起彼伏：
“题难不难？做完了吗？”
“发挥得怎么样？”
“最后那道压轴几何题你写了没？”
得到的回答，大多是苦笑、摇头，或者一张惨白的脸。原本满怀期待的家长们心头一沉，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而在人群另一侧，江心柔几乎是死死盯着出口，目光犹如毒蛇，滴水不漏地扫视着每一个走出的考生。她的心脏剧烈跳动，既期待又紧张。她拼命在心底安慰自己：林晚照提前交卷，一定是因为放弃了！她必须要亲眼看到她的狼狈！必须要狠狠地羞辱她，把之前的屈辱统统讨回来！
终于，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林晚照并没有随着人潮拥挤着挤出，而是等到最汹涌的那一波过去，才背着那个旧书包，从容地走了出来。
她神色平静，步伐悠然，甚至眉眼间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轻松。仿佛她刚刚结束的不是一场残酷到让全场哀嚎的市赛，而只是一段普通的散步。
这种平静，在这种全民愁云惨淡的氛围下，格外刺眼，也格外……令人嫉恨！
江心柔只觉得一股邪火“轰”地窜上头顶，烧得她理智全无。她猛地一把推开李莉，踩着高跟鞋，几步便冲到林晚照面前，死死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晚照！”她尖锐地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因激动而变形，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林晚照脚步一顿，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冷清平静，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甚至仅仅是一块路上的石头。
江心柔呼吸急促，被她这种彻底的漠视刺激得怒火更盛。她伸出手，颤抖着指向林晚照的鼻尖，语气又尖又毒，像要把心底所有的嫉妒与恶意一股脑倒出来：
“你还有脸出来？！提前交卷就很得意是吧？装模作样！你以为这样能唬住谁吗？”
她冷笑着，上下打量林晚照，试图找到她“强撑”的破绽，可越看越心虚——对方太镇定了。于是她更恼怒，声音愈发尖厉：
“里面的题难到所有人都快哭了！你一个乡巴佬，怎么可能做得完？肯定是乱写一通，或者大半题空着没脸待下去了，才提前滚出来的吧？！”
她咄咄逼人，声音越来越高，引得周围刚刚走出考场的考生和等候的家长纷纷围拢。
“听说她就是那个明德唯一入选市队的？”
“提前交卷确实奇怪啊……”
“不会真的是撑不住了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不少目光投来，带着怀疑与探究。
江心柔捕捉到这些目光，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快意，她恨不得立刻把林晚照按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踩进泥里！
“哼，你就继续装吧！”她狠狠甩下一句话，嗓音因歇斯底里而尖锐刺耳，“等成绩出来，我看你怎么哭！到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你林晚照就是个只会作弊、一到真场面就露馅的废物！你永远是个乡下货！永远登不上台面！”
周围人群哗然，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江心柔的这番话几乎是彻底撕破脸，恶毒至极。
而林晚照，自始至终，神色都未曾被撼动分毫。
她静静地等江心柔像一只疯狗一样狂吠完，才微微抬眸。那双眼睛清澈而冷淡，平静得像一面湖水，却在湖底藏着令人心悸的锋芒。
她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
只是淡淡扫了江心柔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可笑的、丑陋的跳梁小丑。
然后，她微微侧身，绕过了她，就像绕过路边一块碍事的石子，步伐沉稳，不紧不慢，径直走远。
彻底的无视。极致的蔑视。
周围人群寂静片刻，随后议论声更大。许多人看江心柔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好奇和怀疑，慢慢变成了诧异、鄙夷，甚至隐隐带着嘲笑。
林晚照不需要开口，江心柔已经自己把自己撕成了笑话。
江心柔浑身颤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最终只能僵硬地收回，愤怒与耻辱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吞噬。
而林晚照的背影，已经从容地消失在人流之中。
真正的主角，从不需要费力去证明。她们走过的地方，光芒自会照耀。
而小丑，再怎么叫嚣，也只能留在原地，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